昭陽殿西閣,趙合德於那日的湖心亭中坐著,望著湖中漾漾水波,發著呆,偷偷相思。
自那日見過王莽後,明白了一切真相,對王莽的誤怨消了,未能斷淨的情、那深埋的情根便重喚新生,茁壯萌發,她的相思自已泛濫難止。
這世界,但有所能的男兒何人無妾?
多少男兒妻妾滿堂,卻仍更愛外頭的風花雪月!
這畢竟不是心中的他所描述的世界,活在當下的女子,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即使王莽娶了妻,她依然愛他。因為他依然是他,依然是那個曾撩動自己心弦的男人。
若霸了自己的男人不是這世間權柄最重的皇上,若自己能得自由,她會毫不猶豫地投入王莽的懷中,即使隻做一個妾。
一切發乎於心,隻需他仍與自己兩情相悅,隻要自己能長伴他左右,無論如何也比與這宮中無數女人共享一個男子好太多太多了。
還是一個自己根本瞧不上的昏庸男子。
偏偏自己成了皇帝的女人,為了心上人的安危,這情隻能壓在心頭,隻盼他能忘了自己,苦自己一個人便行。
從此人間相思苦。
從此人間相思苦啊!
這苦自己嚐便好了。
湖中水流悄悄緩緩,波光微粼。
不知這引水而造的湖中水可與那日與他相遇的那個湖是否相通?
這些年,他是否便是一直如現在的自己一樣,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地苦苦暗相思?
腳步輕至,亭外有侍女快步而來,她收起相思,也收起了手中的針線,納於袖中。
“何事匆匆?”
侍女未入亭中,她已故作閑淡無趣地發著問。
“稟昭儀,太後那邊來人,說與您曾是故知,想見一見?”
故知?
公主府即使遣人來一般也是直接尋姐姐去的。
可除了公主府的人,自己何來故知?
“既是太後那邊來的,便請進來吧。”
壓下疑惑,看著侍女匆匆離去,片刻後便領著一個陌生女子而來。
“您是?”
確定來人自己並不認識,她再壓不下疑惑。
那女子朝自己笑了笑,眼神有話。
她揮揮手,遣走了侍女。
那年的乞巧節,王靜煙隻是於昏暗的燈光下遠遠望過趙合德,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直視著自己夫君心心念念的佳人。
果然好看,更有一股自己所沒有的氣韻。
那是被阿陽公主長年培養著習舞而養出的獨有氣韻。
“我叫王靜煙,王莽之妻,你可以叫我靜煙。”
她淺淺一笑,沒能掩盡臉上的複雜,卻瞧得出毫無惡意。
王莽的妻子?
趙合德愣了愣,心中有莫名的緊張。
“我...”
她潛意識地想解釋什麼,可自己該解釋什麼嗎?
張了嘴,又凝住了喉。
“不請我坐一坐?”
“王夫人請坐。”
王靜煙的複雜之色又去了幾分,趙合德莫名懸起的心鬆了鬆,禮貌地伸手示意。
王夫人這個稱呼,是她對於對方是王莽之妻這一身份的承認,是她的表態。
她笑著,坐在了她的對麵,望著她。
她的笑總是淡淡的,望著她的眼神也是溫和的。
她也望著她笑,同樣溫和。
這兩雙溫和的眼中都透著豔羨。
她羨慕她得了他的心,而她卻羨慕她能與他相伴。
她值得他的愛!
兩人都透過對方眼中的羨慕讀出了其中的愛意,這愛是真心的,自己便放心了。
“他~他還好嗎?”
終還是趙合德不如王靜煙那般更沉得住心,先開了口。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這的,當著人家的麵關心她的丈夫,這不妥,自己也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