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怎麼了?!”
心灰意冷的劉欣正低首垂著淚,門外卻有一道熱切之音突來。
他聞聲抬頭,霧蒙蒙的淚眼,望見了一張極俊美的麵孔。
也不知是因為朦朧而更顯俊美,還是那張麵孔本就是如此俊美的。
玉麵朱唇,眉清目秀,耳鼻俏。
朦朧的而俊美的臉,清瘦修長的身影,慌慌地撲入殿中,直接跪在了劉欣的跟前。
他抬起衣袖,竟膽大地替劉欣拭去了淚。
衣袖如雲,雲過淚雨靜,雲後是一龐灑著月輝的臉,好一個俊美到不似少年的少年郎。
那一刻,劉欣竟忽然地一癡,仿佛眼前的不是少年郎,而是個帶著些英氣的少女。
癡呆中,一股莫名的親近感使得劉欣的心髒卻不忘更劇烈地跳了兩跳。
“你~你是?”
望著近在咫尺的俊美麵孔,劉欣隻覺很是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他拚命思索,癡意盡去,忽然一喜:“你是昔日的太子舍人,董賢董愛卿!”
來人正是曾經的太子舍人,如今掌著宮中漏刻的郎官董賢。
成帝劉驁時,董賢的父親是禦史府的禦史,在劉欣被立為太子時,他努力地將自己的兒子安排到了太子家中當舍人。
劉欣即位,董賢循例隨同太子入了宮,由太子舍人遷為一個普通的郎官。
那俊美少年董賢聞言,受寵若驚地後挪了兩步距離,磕頭行禮:“陛下,陛下竟還記得微臣。”
他是真的受寵若驚,心中歡喜。因為他知道,自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終於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忍不住地,磕著頭,竟然喜極而泣。
董賢擦的是劉欣的淚,更擦的是他心中的陰霾。
陰霾散盡,更見光明。
劉欣忙起身,扶起了董賢,借著淡淡的月光,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美少年,感慨萬分。
都說女大十八變,這董賢少年初長成,更是士別三日,天翻地覆。
還是自己之前隻受祖母所影響,一門心思地盯著皇位,小心慎行地,沒注意到身旁竟還有這麼一個美少年?
這一刻,之前的灰冷糟心盡去,劉欣渾然未覺,自己一個男兒竟在不停地感歎著一個男子的俊美。
他的心底,悄然地對這個為自己拭淚的美男子產生了一絲莫名的依賴與親近。
劉欣忍不住也抬手,以袖作帕,替對方擦去了喜泣的淚珠。
“謝陛下。”
“呀,別這麼多禮,你來得正好,今夜便在此陪朕聊天解悶,以寬心中煩憂。”
董賢忙欲再度行禮謝恩,卻被劉欣一把阻住了。
滿腹心酸委屈無處可訴的劉欣更一把拉起董賢的手,拉著他來到了書房外,月光下。
兩個少年,仿佛回到了兒時,無憂無慮、不顧形象地坐於台階之上,朧月之下,聊起了天,一整夜。
這一夜的徹聊,讓兩個少年成了莫逆,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不,不僅止於莫逆。
...
第二日,心情大好的劉欣雖然一夜未睡,卻仍然精神十足。
人逢喜事精神爽,對劉欣而言,這天下沒有什麼事能喜得過自己得了董賢這麼一個知己。
一個見過自己哭並為自己擦過淚的同輩,一個可以傾訴衷腸的知己。
那一夜,自己將十來年的苦水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還倒不完。
董賢,是個極合格的傾聽者。
他懂男人的壓力,不會像妻子傅黛君那般說自己窩囊嘮叨,不像個男人。
不會像母親那般,隻會把自己當孩子哄。
不會像祖母那般,隻會對自己倚老賣老地指手劃腳,或者幹脆哭老賣慘。
他靜靜地,隻是聽著,沒有一絲的不耐與恭維,臉上的表情無聲變幻著,那是為自己喜,亦為自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