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高速行駛在軌道上,窗外的浮影一幕一幕地倒退,時間線好像也跟著倒退到十七年前的某一天。
——————————————————(回憶開始線)
那是她與他的第一次見麵,那時,她剛剛升入初中。
宋爾來是農村姑娘,隻身一人到縣城讀初中。
平時,她從不逛街從不買零食,也不買衣服褲子和鞋,身上的衣服褲子和鞋,也是三表姐給的。
三表姐的衣服雖然是穿過的,但除了款式舊一些,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宋爾來穿起來很合身。
很多同學,就在背後說她穿醜衣服,是又土又醜。
羞辱的話當然不止這些,隻是年代久遠,她記不清了。
起初,她很在意別人看她的目光,慢慢地,惡意的目光越來越多,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
她,忽然就沒那麼在意了。
在意這些,難過的隻會是自己,她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看法而難過。
宋爾來要為自己而活。
後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忙到沒有時間跟周圍人交流。
當敏感的內心進入麻痹狀態,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開學一個多月,醜小鴨經曆過很多侮辱和詆毀,從沒有偷偷抹過一次眼淚。
但有一天,她丟了一支筆,不對,是兩支。
醜小鴨手足無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爾來住校,一個星期的零用錢隻有四十塊,來回的車費就要三十元,一周五天,自己就剩下十元。
這十元,她隻會用來買必要的生活用品和文具,剩下的錢就存著交班費。
她鍾愛子彈頭的按動筆,隻有用這種筆,寫字手感好,寫出來才工整好看。
但這筆,對宋爾來說,不便宜。
一支就要三塊錢。
她的同桌李曉也用這種筆,準確地來說,全班大部分同學都喜歡買這種筆來用。
宋爾來丟第一支筆的時候,是星期一。
發現筆丟了以後,語文老師講課,她根本聽不進去。腦中一遍一遍地回想,上一次見到那支筆是什麼時候。
印象很模糊,她隻記得,她用完筆勾隨手放在桌子上,就去上廁所了。
回來就不見了。
宋爾來低頭在抽屜裏找了一節課,甚至把每本書都翻開,一頁一頁地看過,都沒找到。
它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李曉有個文具袋,是透明的,就放在桌子上。
李曉的文具袋裏,有很多支與她那支一模一樣的筆。
她想問李曉,有沒有不小心收走了她的筆。但幾度張口,都沒吐出一個字來。
李曉是個小氣又嘴碎的姑娘,心眼小脾氣大,她如果問了,定會惹李曉不痛快的。
宋爾來都能想象那個場景,李曉肯定是不承認的,會用鄙夷的眼神盯她,再生氣的吐槽:“誰稀罕拿你那破筆,不就一支筆嘛,宋爾來你窮瘋了。”
是的,宋爾來窮瘋了,她想反駁,但沒有。
李曉也許還會把這件小事以最快的速度傳播給班級裏其他嘴碎的同學,到那時,就會有無數聲音冒出來,“她怎麼這樣啊,至於嗎,一支筆而已,誰會拿啊。”
“真沒見過這種人,丟了一支筆都要這麼小題大做。”
……
算了,萬一李曉真的沒收到過她的筆,她這一問,平白把人得罪。
宋爾來心底並不想因為一支筆,得罪這個集體的任何人。
於是,她咬牙又去買了一支新的。
這次,她特意在筆上寫了自己名字的縮寫——SEL。這樣,到時候就算被李曉不小心收走,自己也能認出來。
可是,老天好像就是在專門捉弄她。
第二天,她新買的筆又不翼而飛了。
丟筆的心情無比灰敗和浮躁,她責怪自己,為什麼連支筆都收不好。
她從宿舍找到班級,從書包找到桌箱,目光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但還是沒找到。
李曉的筆袋就放在桌子上,她偷偷看過,裏麵確實沒有她的筆。
不過一支筆而已。
她搞不清,自己怎麼會這麼難過,就好像丟了一支筆,魂也跟著丟了一般。
整個上午,丟失的筆成了她的執念。
一刻找不到,內心便一刻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