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靖晨見了對靜立在堂門邊的東琴道:“去給你主子拿件鬥蓬來披上。”
東琴轉身進屋,不一會兒拿了件藕色多囉呢鬥蓬出來,給蘭禎披上。蘭禎無奈,她並不覺得冷啊。
陳也俊見此一幕,心中更是發堵。明明是他先認識的蘭妹妹,怎麼如今這兩人竟這般親密了?!對了,蘭妹妹一行是端親王護送回南的……一時懊悔聽了父母的話,過了新年再來林家拜訪,倒叫他趁虛而入了。
兩個小丫鬟搬來的墩子,林赫與陳也俊一同入坐。“姐姐,你可知道陳世兄在東林書院就讀呢。”自聽了東林書院的種種,林赫便有一種向往,今天聽陳也俊說了些同學相處趣事,更加感興趣了。
蘭禎另擺出幾個白玉杯,沸水衝燙過後,注入七分湯茶,再將杯子往陳也俊林赫麵前一擺,嫣然道:“陳世兄來得正好,嚐嚐我今年新製的第一趟春茶。”
或許應該叫冬茶,蘭禎望向亭外如鹽花灑落的飄飄細雪。
陳也俊率先舉杯輕呷,讚道:“茶香清冽,沁人心脾,水味幽況,煮茶的水定是天泉無疑了。”
封靖晨凝思道:“甘澀的茶香中隱有暗香,水汽輕浮,這水必是梅花雪水。”
“絕勝江心水,飛花往滿甌。纖芽排夜試,古甕隔年留。這正是舊年我與姐姐一道收的梅花雪水,今冬才取出的。”林赫一口飲盡。這段時間林赫林燦黛玉可跟著姐姐喝了不少以鬆實、梅英、佛手烹煮的三清茶,早沒了初嚐時的雅興。“姐,石生和連生呢?”
“牛飲。”蘭禎笑道:“封大哥昨兒不是帶了不少梅花回來?他們跑去看廣月做梅花餅了。”
“姐姐。”隻見林燦和黛玉早換身新衣裳,相偕走了過來,後頭跟著端著一盤噴香點心的廣月。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蘭禎招手喊他們過來,“還記得陳家哥哥麼?”
“記得。”林燦和黛玉給陳也俊見了禮,陳也俊不好意思地笑道:“比上次見麵可高了不少。”說著,又瞅了黛玉兩眼。
即將七周歲的黛玉褪去了嬰孩的稚嫩,身材如柳般抽高了些,又因賈敏的去世眉眼輕愁未去,已然展露出稀世之姿容,特別是渾身那若仙的風流氣質,很是奪人眼球。
林燦見狀,眉宇不可見地一蹙,遂又展開。“一年大似一年,怎能不變。我瞧著陳哥哥也高了不少呢,聽說陳哥哥在東林書院就讀?”
“是。”陳也俊想他們在姑蘇守孝,也不能出去頑,便將學中異事挑了一件解悶。“我們學院有高年級師兄練習白矢,一位師兄看見一隻鸛鳥從天上飛過,就用箭矢射它,鸛鳥應弦而落,嘴裏還銜著魚,大約是用來喂幼鸛的。有師兄勸那位師兄拔下箭矢放掉它,他不聽,不一會兒,鸛鳥帶著箭矢飛走了。此後兩年多,鸛鳥在學院附近往來,身上仍帶著先前貫穿它身體上的箭矢。有一天,那位射箭的師兄站在學堂門口,鸛鳥從上空飛過,身上的箭掉落到地上,那位師兄撿了起來,說‘箭竟然沒有一絲損壞’,這時他耳朵剛巧癢了,於是就用箭矢去搔癢。忽然有大風吹動了門,門急驟地關上,撞著箭矢。箭矢從耳朵裏一直貫穿腦袋,那位師兄就這麼死了。”
“此人沒有憐憫之心。”黛玉歎道,“不說那鸛拳拳照料幼兒之心,便是沒有,或是一箭射死那鸛或是拔了箭放它都好,他竟讓它帶著箭矢而去,風裏雨裏苦熬兩年。此為報應。”
林赫幾個點了點頭,想起賈敏,心情一黯。
陳也俊忽覺講錯了事,便提起新興的一個話題,“正月十五梅峰島的事你們可聽說了?”
“怎麼沒聽說,封大哥可是親臨盛會呢。”林燦指著擺在木幾上的梅花餅,“這梅花餅裏的鮮梅花正是從梅峰島上帶來的。”
陳也俊手上正捏了一塊預備要吃,聞言僵住了,看著手上圓圓的大小如梅花一般的香餅如看一條毒蛇。
“哈哈。”林燦笑眯眯地,“陳哥哥勿怕,這梅花是山腳處的,不是采自埋了白骨的那些梅樹。”
陳也俊鬆了口氣。
林赫微搖了下頭,“難道我們竟日吃的陳哥哥都不敢吃?”
“不是……”陳也俊臉紅,卻也不知何處辯起。
“不許淘氣。”蘭禎瞪了兩個弟弟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注:古人稱雪水為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