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人老成精又怎麼看不出林家的疏遠,隻是這種情況她早有預料,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若是以前,她早聯合京中故舊壓一壓林海了,隻是現在賈家名聲不好,願意與她往來的誥命不多,林海又升了二品大員,極得聖人信賴,她不敢將事做絕罷了。而她之所以要借著元春的事一力促成大房二房同心協力,也是看出了林家不想扶持二房的意思。
沒想到賈赦也琢磨出來了,還在這時直接揭破,半點臉麵都不留。
王夫人忍不住出聲道:“大哥跟林家關係可不錯呀,我怎麼聽說大哥跟大嫂常常到林府拜訪。”
“要不是弟妹,二弟跟姑老爺的關係更好吧?”邢夫人現在對上王夫人底氣可足得很。
聽了這話,賈政狠瞪了王夫人一眼。
“好了!”賈母拍了下靠手,喝道:“不要再說這些枝枝節節的,說說怎麼幫襯元春吧,這才是正事。”
“元春怎麼樣是二房的事,我們長房以前沒沾她的光,以後也不沾。”賈赦直接道。邢夫人接口道:“我聽老爺的,我們家老爺做主。”
王夫人紅著眼道:“大老爺,元春也是您的侄女,她好了,璉兒的前途也敞亮啊。您什麼都不沾,是嫌棄我們這些人汙了您的清貴,可傳到外頭去,別人豈不說你無情無義!?”
邢夫人忍不住道:“姑奶奶嫁得好,姑老爺仕途順利,對賈家不也好麼,怎麼王家和弟妹當時不這麼以為?我們真的無情無義,憑你做下的那些事,還能站在這兒?寶玉探春還能好好養在老太太跟前?這做人做事還是厚道點好,也為子孫積福。”
“你!”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說她不厚道不積福,所以被寄予厚望的賈珠死了!幾年過去,這仍是王夫人心中的痛,也是賈政的痛,一想起來,便對王夫人和李紈沒好臉色。他此刻也有些火了,沉著臉道:“這是賈氏闔族的喜事,大哥大嫂莫要因個人的恩怨壞了家族的前程。”
“家族的前程?別動不動就拿這個作借口,當初你們一力捧著甄家現今如何了?”賈赦冷笑,直接將賈政的臉麵踩在腳下,“你除了靠父母、靠妻舅、靠女兒,你還會幹什麼?!以前我們長房不惦著擁護之功,現在我們同樣不摻合宮闈之事,元春將來是好是賴皆看聖意,雷霆雨露俱為聖恩。至於璉兒的將來,靠他自己的打拚,我們長房也不必二房費心。”
賈母瞪著賈赦,咬牙道:“你非要違逆我的意思了?”
“兒子不敢。”賈赦朝賈母揖了一禮,道:“後宮不得幹政,元春就是再得寵,還能指點朝政左右官員升遷不成?除了皇後娘家,兒子也沒見哪個皇妃的娘家能無功封爵的,我們也不敢生這個心。老太太疼愛侄女,想拿梯己貼給二房,兒子也沒二話。”
站在大義的角度,誰敢說他不孝不悌?!
“……”賈母氣結,她是打著讓元春封妃幫襯寶玉的,被賈赦這麼一說,確實希望渺茫,隻是唯今二房也隻剩這條路了,不靠元春,二房還有什麼出路?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政兒,你親自去寧府請珍兒過來!”賈母喝道,這一次,她決不妥協。
“老太太若不想兒子上折子給聖人解釋一番,或撕破臉到外麵嚷嚷,還是移步到二房的府上商議去吧。”賈赦微笑道。
“好、好你個不孝不悌的逆子!你真以為我不敢到大理寺告你麼?!”賈母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若不是他薄情寡義至此,她也不願意這樣威脅自己的兒子,可他實在太讓她失望了!現在她還健在,他就敢這樣硬著心腸踩壓自己的親弟弟,等她去了,她可憐的政兒,可憐的寶玉怎麼辦?!
“難道非要分了家的兄長給侄女兒送錢送物掏盡家底,才算是孝悌?”
這下不止賈政王夫人驚訝,連這些年一點一點感受到賈赦變化的邢夫人都有些吃驚,他竟真的跟賈母杠到底了!?
要知道這個人,從來隻對內宅兒女橫,對賈母,久久硬氣一回也是被逼到不行,其他不涉及忠義國體的內宅瑣細要求,是無有不允的。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薄待,最多也是沉默以示抗議,哪像這回,連告發忤逆不孝都出來了,他還敢辨駁。
“璉兒的前程。”邢夫人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