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看過柳兒,稀罕夠了虎頭,也聽夠了八卦,便家去了。
不過臨別叮囑柳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給別人送妾這事兒,咱千萬別幹,沒的招人恨而不自知。報恩的辦法多的是,不值當為這事傷陰德。”
柳兒嚇的哪敢再搭這茬兒,她幹姐姐都提升到了因果報應的高度,趕緊撂開手是正經。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報答祿兒的法子多的是,何必非這條道上一去不回頭的。
送走姐姐,柳兒不免心裏暗忖,且看看再說罷。
當晚馮紫英和李家白在外書房裏喝酒說話,不過說些李家的事情。看李五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該給個甜棗,說道說道下來的計劃。
李五爺如今在李家的威信還沒立起來,時日尚短不說,也沒什麼業績給他增色。雖說李三舅剛拆夥那會兒,給李家一時帶來些麻煩和危機感,李五爺在都中出力穩定了局麵,可也不過是保持了局勢穩定。於李家白來說,費力未必討好。人都是健忘的,過後想想不過爾爾,沒準兒無他也不至於敗落的如何,也就罷了。
但如今馮三爺力挺李家白,兩下裏加一起的幹股,已經有了四成,跟李家長房平分秋色,姑蘇總行也不敢輕易對李五爺有何微辭,不過維持如今局麵罷了。
但如今李三舅把事情鬧大發了,李家家長李明澤到底是害怕了。若不想眼看著錦記就此被瓜分了去,少不得作出讓步。
李明澤此人,到底是老了。年輕時就是個守成的,老了老了,更是一切求穩妥,沒丁點兒剛性。不然的話,也助長不了李三舅的氣焰至此。
李三舅明顯是不忌憚李家的,若非有馮家在背後,不定早就自立門戶也未可知。
馮紫英正是拿捏住了李家的軟肋,才敢一步步蠶食,其實他心裏的小算盤,真不覺著自家占了什麼便宜。不趁機弄點兒好處,更賠本,賠本的事,馮三爺一向不喜歡做得。
此次所謂好處,半價買入李家長房一成幹股!
一躍成為李家占四成股份的大股東!
李家白一聽馮紫英的意思,心裏就忽悠一下子,這是生生要李家長房割肉啊。不割,這肉可能越來越少,割罷,著實心疼。
這就不是李家白能做主的了,少不得寫信回去請示。看著老神在在喝酒的馮紫英,李五爺覺著牙疼,這廝也忒狠了些罷?他倒是不懷疑這表弟的能耐。李家若是他說了算,必將更好些是一定的。
“你也不必看我,橫豎於我沒甚損失,我是不急的。一向我也不指望錦記的分紅過日子,多的是商行須我入股,都是無本生意,可比自家人糾糾纏纏的省心。且最終得益的,你且長遠的看,兩家都不少,李家更甚。錢才是身外之物,你看得重,自有人覺著別的更重要,你且看著罷,大舅必然樂意的,雖說也得帶著些附加條件。”
李家和馮家,除了錢財利益,更多的是官場上的牽絆,錢財隻能令這種關係更進一步,有個利益結合點,卻不是必須的。
如今馮三爺勢大,不趁機仗勢得力,將來你式微,那就割自家的肉給人了。沒人比馮三爺更了解權勢利益之間的關係,既殘酷又理所當然。
其實若是林黛玉知道這事,定然嗤之以鼻,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李家公司出現危機,急需新技術和資金進行資產重組,提高市場競爭力罷了,多尋常的商業活動。
可惜在古人的家族觀念裏,這事卻須一種強力的利益或者權利插入進行幹預,不然即便任其敗落,也未必能成事,哪個子孫也背不起出賣祖宗基業的罵名。
李大舅的德行,自然心裏是能樂意的,李家這條大船,在他手裏沉了,死了可就對不起祖宗了。有人接手是好事。可要是就此姓了馮……著實不樂意,沒死就無顏見人。橫豎是死不起活不起的,這事就需要給他個能服眾的由頭。
李家白腦子清醒,覺著有表弟參與,李家能更進一步大有可期,總比就此沒了強些,更比便宜了外人好,跟著表弟不吃虧就是。
所以兩人一番斟酌,給李明澤的梯子就此產生。一則馮三爺不過有錦記四成幹股,李家仍舊占大多數。這個必須提醒叫大舅知曉,別總盯著馮三爺的四成,他自己手裏的三成鬧心。二則,十年後李家若有心,可以按市價贖回這一成幹股,可以寫進條陳裏頭。
一個提醒李大舅現實,一個給李大舅希望,橫豎李家沒什麼損失。
馮三爺心內冷笑,看著六成都在李家,實則,偌大的家族,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李家若不出現能力卓絕的子孫能興家旺族,就甭指望把股份弄回去了。官場上十年之內別指望,生意場上,李家白倒是個厲害的,可有他馮紫英在一日,他就蹦躂不起來,難起異心。
李家白當晚寫了家書,派了加急發了出去。
兩人都放下心裏頭一件大事,推杯換盞喝了幾杯。馮紫英看時辰不早,擔心柳兒又給他留燈不睡。有了三分微醺,便回了房。留下李五爺自斟自飲,馮三爺本想叫步景或白鶴陪著,李家白擺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