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不對,天曉得我等了你多少個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咱們還會再見的,是那種destiny的緊緊相擁,嘿嘿。”那黑色毛驢好似一位離別老友,無限期待著久別後的重逢一樣地說道。
“浩他,救命啊,這頭驢挺會煽情,還會英文!”
“又卻是,風敲竹,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
“嗯?蘇軾的詞!”
“我的雙手隻想感受你身上的溫度,如果我的雙手,無法感受到你的體溫,那他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煽情的話不難說,隻是遇不上聽這這些話的人。”那黑驢眼神灼灼地盯著燕誠,真誠的說道。
這一番話,加上那頭驢的目光,讓燕誠心靈狠狠地受到了衝擊,又是一個猛然起身。
然而,當他環顧四周,發現又雙叒叕是夢一場。
“怎麼感覺這頭驢好猥瑣,他說等我多久了?他等我幹啥?他看上我啥了?天哪,頭好疼!”
這一連串的回憶與委實真切的夢境,讓燕誠有一種進入造夢空間的感覺,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
如今,窗外的天已蒙蒙亮,再看手機,早上六點。
燕誠的父母也已起床,母親在院內掃著落葉與塵土,走出大門口倒垃圾的功夫,不知道看到了誰,攀談起了家常。
父親在院內劈好了楊木墩子,抱進廚房開始生爐子,木柴燃燒的白煙飄進了他的房間。
這清晨濃濃的煙火味,令燕誠瞬間清醒開來。
燕誠躺在被窩裏,刷了會兒手機,翻開大伯的卷紙又默背了片刻。
待他聽著廚房的爐火嗡嗡作響,方慢吞吞起床。
燕誠洗漱完畢,坐到大鐵爐旁烤火,母親走進來,對父親講到:“咱大哥家的驢果然是倒下了,不行了。”
“歲數不小了哈。”父親頭也不抬地隨口應道。
“是夠久的了,二十多個年頭了吧,這都養出感情來著。”母親眼神一黯,作著回想一般地說道。
聽到父母聊天,燕誠抬起頭來,接過話頭道:“那頭驢,這一輩子,是隻咬過我嗎?”
父母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句話,逗樂了。
“普天之下能被驢咬過的,你怕是第一人。”父親打趣道。
“噢,我後半夜還夢見它來著。”燕誠對毛驢那夢中咧嘴的一笑,仍然記憶猶新。
“夢見它啥了?”母親來了興趣,忙拿個馬紮坐到燕誠旁邊詢問道。
“嗯,說是來見我最後一麵。”燕誠不由分說地說道。
“噝,果然,誠他爹你看,這牲畜活的久了,就有了靈氣哩。”母親對燕誠的回答很是滿意,眼中滿含震驚之色地說道。
一向喜歡跟母親抬杠的父親聽聞此言,也是沉默下來,不再言語。
換在以前,燕誠肯定會對母親說:“媽,你這是封建迷信,難不成這驢還會托夢。”
自昨晚跟大伯燕青鬆聊過之後,卻不得不信了這萬物有靈之說。
他隨口感慨道:“難道就因為曾經咬我胳膊一口,心裏有愧?”
“它那是護食兒,以後記著,這牲畜吃食兒的時候,不要近跟前去扒拉。”母親半是關心半是教訓地說道。
“那我不是好心幫它嗎,不管怎樣,它咬我一口,我至少也得吃一口那頭笨驢的肉,我大伯今天要剝了它嗎?”燕誠故意問道。
“你大伯準備把它埋了,現在還眼淚巴巴的呢,剝皮割肉,那不是往你大伯身上遞刀子啊!”母親白了一眼燕誠說道。
“這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就這麼埋了,暴殄天物啊!不行,我去勸勸我大伯。”燕誠順著找了這個由頭,轉身出門,朝著大伯燕青鬆家裏走去。
“嗐,去吧,看你怎麼被你大伯打回來。”母親有點看熱鬧意味地說道。
燕誠心中一邊回想著大伯昨日的囑咐,一邊往對麵大伯燕青鬆家裏快步走去。
剛靠近大伯家的大門,就聽到大伯的怒吼聲:“我看你們誰敢過來,我抽不死他。”
燕誠伸頭往院裏一瞧,果然發現大伯的三個兒子都在。
老二老三拿著刀,大伯抄著鞭子,老大擋在三人中間。
“你埋你埋,你埋了我就給你挖出來。”大伯家老二氣呼呼喊道。
“大大,它就一畜牲,你這是幹嘛,再說你埋了,到了晚上也會被野狗刨出來糟踐嘍。”大伯家老三勸說道。
“噢,這…還真跟大伯預想中的情景一樣。”燕誠心中苦笑道。
“你們才是畜牲,他給咱家種了多少年的糧食,你們吃什麼長大的,拚死拚活勞碌了一生,反過來還要被他用血汗哺養起來的人,剝了皮吃了肉,那等我死了,你們是不是也把我扒皮抽筋,煮了吃啊。”大伯瞪著紅紅的雙眼,聲嘶力竭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