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欺我兒仁厚,竟然做這等不要臉之事,端的是無恥之尤!”將軍府偏廳書房內,羅藝咆哮著拍桌怒罵。
書房外的院門前,正準備向外走的秦鐵聽見怒吼聲,趕緊對一名護衛使了個眼色。
那人縮縮脖子,躡手躡腳向內院跑去。
羅鬆等羅藝發泄了一氣,躬身道:“父親大人,孩兒有一言相告!”
羅藝冷哼一聲,自顧端著茶杯飲水。
“父親大人,其實這件事對我們將軍府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情。雖然不得不接收一些老弱婦孺,但是挑選出了多少青壯,太守府也不可能再知道!以後押運來的囚徒,不妨直接帶去二弟的軍營裏。”
羅鬆話中所指十分清楚,羅藝臉色緩和了一些,點點頭讓他繼續說。
“我將軍府接收那些老弱婦孺,也不過是耗費一些錢糧,卻能獲得極好的名聲,那麼又何必讓李景去做這個好人呢?孩兒覺得,索性多撥出一些錢糧,把那些太守府無力安置的流民也收攏起來交予公然,父親大人以為如何?”
“愚笨之極!”羅藝聽完後毫不客氣的痛斥一句,“為父平日行事頗為霸道,多次被李景和郭絢彈劾,你可知聖上為何都是輕描淡寫的申斥幾句了事?”
“想必是聖上十分信任父親大人的緣故吧?”
“這隻是表麵緣故!你這孩子,就是過於實在了!”羅藝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瞪羅鬆,喝了幾口茶水後,接著道,“說句誅心的話,當今聖上雄才大略,自詡天下一切都在掌中,豈會完全信任他人?聖上對為父最多有六成信任而已!否則的話,明知為父和李景老兒水火不容,聖上為何偏要讓他擔任涿郡太守?隻為相互製衡!隻是聖上又擔心為父和李景起了激烈衝突,從而影響遼東防務,故而擢拔郭絢為郡丞,郭絢忠心耿耿,為官清廉卻不迂腐,確實是居中調和的不二人選。”
羅藝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再次喝了幾口茶,等待羅鬆想透自己的這番話。
“孩兒明白了!父親大人平日行事……但是對聖上來說,卻是最值得放心之處!若是父親真的聽從孩兒剛才胡言亂語,收攏那些流民的話,隻怕馬上會引起聖上的猜疑了!”
“總算是開了點竅!聖上可以容忍為父的缺點和錯處,但是絕對不願看到為父收買民心,哪怕為父確實抱著善心!同樣的道理,李景那廝雖然貪財好色、不學無術,但是為人卻不笨,知道想要坐穩涿郡太守的位置,就必須處處和為父對著幹才行!永年啊,今日之事就算了,以後遇見事情要多想想,明白嗎?”
羅鬆心悅誠服道:“多謝父親大人提點!”
“你為人寬厚、毫無野心,這點為父也不想勉強你改變。不過如今世道微妙,有些事還是要向你剖析一二才行。坐下說吧。”
“謝父親大人指點!”羅鬆整整衣襟行了一禮,然後欠身坐下。
“唉……”羅藝長歎口氣,對門外喝了一聲,聽見護衛們的腳步聲退去,這才緩緩開口,“此時就你我父子,為父也就多說一些誅心的話。當今聖上即位初期,著實是個雄才偉略的好皇帝!隻可惜近些年來剛愎自用、耽於享樂,親小人而遠賢臣,修長城、運河、宮殿、征伐高句麗……導致國庫耗費一空,數百萬人死於非命,而今各地耕稼失時、田疇多荒,叛亂此起彼伏,此乃亂世之兆啊!”
“父親,當真有這等嚴重?”羅鬆極少關注外麵的事,聞聽大吃一驚。
“你這孩子……回頭好好看看這幾個月的邸報。”
“喏!”羅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且不提叛亂之事,為父先說說朝堂上的局勢。如今朝堂上有五人位高權重,牢牢把持著朝政,這五人分別是別敕納言蘇威、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禦史大夫裴蘊、黃門侍郎裴矩、吏部尚書牛弘以及內侍侍郎虞世基。”
“蘇威才能高絕,深受聖上信賴,不過此人處事太過圓滑,沒什麼氣節,又喜歡任用私人,算不上是真正的忠臣。宇文述有擁戴之功,此人貪婪好色,聖上卻屢次加以庇護,而今手握驍果軍,可謂是氣焰熏天。裴矩左右逢源,看似誰都不得罪,其實卻時常對其他四人暗中使絆子,為人陰險無比。裴蘊乃是見風使舵之徒,最是擅長諂媚聖上,他與宇文述結為一黨,和蘇威勢同水火。虞世基貪婪無比,平日驕奢淫逸,卻隱隱和蘇威暗中結黨,以對抗宇文述和裴蘊。”
“對了,還有個封德彝,此人乃是虞世基門下走狗,因諫言大修仁壽宮而得寵,此人見風使舵、視財如命,也是一個奸佞小人。”
羅藝一口氣說了幾大段,停下來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
羅鬆起身給羅藝杯中添上茶水,回身坐下後問道:“依照父親大人所言,聖上豈不是被奸臣所包圍了?難怪聖上近兩年來行事……”羅鬆說到這裏反應過來,趕緊閉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