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哩,俺師父遺體是冰涼涼哩。”紅袍和尚答道。
旁邊的小沙彌聽到他又是說坐化,又是說什麼冰涼涼,再看看上氣不接下氣的師父,“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王索明和淨明頓時慌了,淨明去哄孩子,王索明去一手去摸老和尚的脈,另一手的手背靠在老和尚額頭。
“怎地,你還會瞧病?”淨明問道。
“會三分,且一試。”王索明分心二用簡單回答道。
豈止會三分,俗話說醫武不分家,王索明這兩年翻爛了印坊十幾本醫術的底本,幾千湯方牢牢印在腦子裏,把穴位在自己和侯二河身上試了個遍,醫理在二十倍悟性全開的領悟下去蕪存菁,光論書本功夫,王索明怕已不輸於一般坐堂大夫。理論造詣之外,他也在書坊和安遠鏢局諸人身上逮到一些實戰機會,最起碼,把王四竄稀的毛病是除根了。
脈象浮緊,額頭滾燙,就是普通的風寒感冒,陽氣在表導致的發熱。這幾日經常下雨氣溫低,很容易得寒症。這老和尚的房子又塌了,在外麵雨打風吹更難好,老年人體弱,拖久了怕是不行。
想到這,王索明對著擼鼻涕的空性小和尚問道:“為什麼不住那間?”
“那間……是茅房!”
好吧好吧,當我沒說。王索明麵皮微燙,又站起來朝這間大屋內看了一眼。
斷裂的梁子椽子磚瓦堆了半屋,雨從破洞“刷刷刷”下進去,屋裏積水一尺深。
在這地方養病是沒指望了,針灸沒帶針,按摩倒可以用用。
王索明用手法在老僧人頭部頸部一陣拿捏,老僧麵色稍有平複。
“這位……施主,我師父還有救嗎?”小沙彌哭兮兮地問。
“隻要天晴了,你師父自己就能好起來,你說他病的重嗎?”王索明反問。
“天晴……?”小沙彌目漏希望但又麵帶疑惑,這天什麼時候才能晴啊。
“天不晴也沒關係,隻要帶他去幹燥的地方,再服兩劑藥就好了。”王索明摸摸小光頭,手感不錯。
“大和尚,你有錢嗎?”王索明問道。
“我有錢才不會去受金壇寺的鳥氣!”淨明想起掛單時的待遇,又生氣道。
王索明肉痛不已,但還是把剛到手的二兩銀子塞給小沙彌,讓他在雨停後到山下陵水鎮帶老和尚住店。
小沙彌感激地跪下扣頭,王索明把他拉起來,讓他先別急著磕,先把接下來的話記好。然後便把一劑頗為靈驗的湯方說於他聽,讓他記著給師父按方抓服。
淨明在雨霧邊看著這一切,露出了欽服讚賞的笑。
師父的病終於有救了,操勞已久的小沙彌終於放下擔憂,在房簷下沉沉睡去。
而老和尚也經過初步治療,表情也不再那麼痛苦。
王索明和這個雲遊僧淨明,無聊之極,在雨中開始對談。
“照我說,你們佛家完了,你看看名山大寺裏,這都什麼人啊?”
“波旬曾言,末法時代,其魔子魔孫將入我佛廟宇,披我佛袈裟,歪曲我佛經義,不外乎如是也。”淨明也未否認。
“那咋整,你佛就這麼看著他亂搞?”王索明抄了這麼多佛經,多少也曉得些佛家理論,知道接下來的回答大概就是成住壞空乃萬物規律雲雲,比如什麼佛、法、僧未可例外。連阿彌陀者,亦有過去、現在、未來三身之類的。
但淨明的回話,卻大出王索明所料。
“成住壞空,實乃萬事定規。但此間乾坤翻覆,黑白顛倒,多因當世報應不顯。”
“人少有慧根,多少人能領悟下一世和這一世的幹係?這一世做的孽卻由下一世來還,這一世受的苦卻要下輩子來享福。此世之人,還有甚顧忌?”
雨倏忽大了起來,成為密集的嘩嘩聲,遠方還有隱約雷鳴。淨明大聲道:
“如是我聞,欲澄清此世,因果應早報,當世了恩仇!”
“轟!”地一道藍色霹靂環繞山勢直劈而下,映出和尚堅毅麵色,他繼續緩緩道:
“正所謂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