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翅膀硬了?”老者靠在暖爐旁,眯著眼睛問道。
“卑職不敢。”紀僉事半跪低著頭,唯恐遇見老者目光。
“張永誌不是什麼好東西,告誡過你別和他廝混。”老者提高了聲音。
“小的知錯,不過此番砍了千餘反賊,隻損傷百餘兵丁,請大人明鑒。”紀僉事鼓足勇氣抬頭說道。
“反賊?哼哼!”老者不屑多言。
“他們沒糧吃遲早會反,早一日晚一日有什麼區別?”紀僉事強行狡辯道。
“我不管你昨夜是立功還是闖禍,接下來首要的,萊州城不能出閃失,其次,部隊不能有大傷亡,明白麼?!”老者轉頭盯著紀僉事說道。
紀僉事鬆了口氣,連連稱是。
老者疲乏地閉著眼睛,聽著紀奔離去的步伐,心裏歎了口氣。
要不是自己年老體衰,何至於把萊州衛讓他來領。
從了幾十年行伍,還搞不清楚對將領而言何者為大,此人不智,不值得保。
……
王索明縋城而出。
持著石頭和木矛的人群將他團團圍住,咬牙切齒的咒罵好似將他淹沒。
“小王秀才!都閉嘴!這是小王神醫!娘的!……”一個老漢看清楚來人麵孔,高聲製止,人群漸漸沉默,突然又爆發出哭泣聲:
“小王神醫!救命啊!我家那口子沒氣了,你看看還有救不……”,“我弟弟手斷了,小王神醫你看……”
“我正為此而來,一個一個治。”
人群讓開道路,王索明走到了一具具殘缺不全生死不知的肉體旁,蹲了下來一個一個處理。
鋸子、剪刀、針線、烈酒,他都帶著的。
“你們散開些,去燒些熱水!”有災民動起來,更多的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秀才,看他如屠夫和裁縫一般地救人。
遠處城牆上,有二人翹首遠望。
“紀奔這狗賊,本來拖幾天糧就來了,硬是過來砍殺,下麵的人怕是要成心反了。”許千戶罵道。
折進去一百多號兄弟,災民死傷近千,還什麼好處都沒撈著,蠢貨!
跟文官混在一起,打打秋風得了,還非要如此上心地聽張永誌吩咐,就看你此番是怎麼死的。
洪縣令沒有搭話,眼睛牢牢看著遠處的身影。
“不過這王秀才出城,真的無礙?即使災民不傷他,他救得越多,下麵的士氣就越盛,我們可就被圍的越慘哩。”許千戶自顧自地說道。
洪縣令瞥了他一眼:
“每活一人,便至少需多一人來照看,你是想要多一人來當反賊,還是想要多一人去看護傷員?”
許千戶麵色訕訕,不再多話。
……
“吃些罷,吃完再治。”仲平端著一碗飯過來。
王索明將最後一個線結剪斷,取下傷員咬住的木棍,在盆中洗了洗鮮血淋漓的雙手。
抬頭一看,日頭正當中,陽光激烈地讓人睜不開眼。
好事,紫外線強些,細菌就少些。
仲平將碗塞到他手裏,坐到一旁端起另一碗喝了起來。
“我當時應該謹慎些的,截住那個老頭子,或者不和侯登去張永誌那兒,亦可……”王索明捧著碗,吃不下去飯。
“你這是幹球哩?人又不似你殺的?我親友、兄弟、同道都一個個地死了,哈?照你說滴我踏馬還不該活哩?”仲平稀裏呼啦地邊吃邊說。
“趕緊吃飯,過會弄完就去睡覺,你一宿惡戰,又幹了這一白天,別還沒娶媳婦就把自己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