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衣已深,楓紅遍地,喜鵲在枝頭鬧個不停。
一輛輛大紅車馬在李府外停下,王家親朋個個做起了挑夫,從車上擔下綁著紅綢花的紅木箱盒,在李家兩位少爺的親迎下,喜氣洋洋地過府去。
聘金帖盒,三牲五味,四果四糖,香炮鐲金。
福伯親自將一件件聘禮入庫,滿意地點頭,王家著實看重三小姐,這禮數上的東西幾近圓滿,要湊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真個難為這世代軍將之家了。
“立榮兄!快快請進!”李德曜對洪仕成無比親熱,前番這洪同知上午遣衙役去道觀堵門,下午城內輿論風向便為之一轉,倒了卻他好大一個心結。
洪同知樂嗬嗬地入內,並不知李老爺心中所思。
隨李老爺見過女方親友,兩人坐定補全庚帖,洪同知取出禮單遞過,李老爺看也不看,連著庚帖一同交給福伯。
老管家深吸一口氣,當著雙方一眾親朋高聲唱道:
“喜今日赤繩既定,珠聯璧合,卜他年白首永偕,桂馥蘭馨。”
“詳查男女二命,大利年月,相生相合,實屬可配之婚。”
“緣定三生……白首成約!”
話音剛落,廳內便是一片轟然叫好之聲,“永結同心,情比金堅!”,“花好月圓,佳偶天成!”,道喜之聲此起彼伏。
這帖子一成,二人婚事已是徹底落定,就差選日子迎親。
坐在一旁的李老太太笑容如同菊花綻開,李夫人同樣笑意盈盈,不過眉角隱約有些緊蹙。
這王家人,我要暗中添些聘禮為他長臉,未曾想竟直接回絕了我的美意。
親家們在我跟前好臉麵,那接下來可要大家一起丟臉了。
“王家其餘聘禮,名目如下!”老管家繼續唱起禮單。
“駿馬四匹!”
“商鋪五間!”
“良田百畝!”
“詩書千冊!”
念到中途,管家突然頓了一頓。
男方親友議論紛紛:
“這!這王大力竟豪富如斯!”,“這挨球貨,上月還騙我酒喝,這月就闊的跟地主老爺一般!”
“嚇煞人也!”,“怕不是王家哥幾個一起湊得,在李家麵前,可不能丟了我小王莊的麵子!”
女方親友則是麵色怪異,這聘禮如此尋常,宛如庶女的待遇一般。
李夫人臉上努力維持笑意,祈禱王家的禮單還沒有完。
她的祈禱生效了,老管家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繼續念道:
“北遼貝勒佩刀,一柄!”
王家親友一臉茫然,李家這邊曉得北遼體製的,紛紛吸了口涼氣,這是陣斬了個郡王?
李夫人臉色稍解,這王家,把傳家之物都拿了出來,也算有誠意。
“前朝皇室玉璧,兩對!”
“嘶~”又是一陣吸氣聲,皇室!賓客們都聽懂了。
雖然前朝禁中器物多有流入民間,但不過是些屏風燭台等尋常玩意,鮮有“玉璧”這等貴重之物,端地是稀罕。
滿堂賓客俱都大惑不解,竊竊私語,前麵的佩刀能解釋,此物又是何來曆?
王大郎亦有些懵懂,此物是一個喚作侯登的通過官驛送來,他不知價值幾何,但洪大人見了便指明要列入禮單,眼下見眾人表現,還是個重寶哩。
李夫人聽完,難捱的麵色徹底消失,有這兩件,女兒倒不算委屈了。
“董大家親筆詩畫,三副!”
“什麼!當世畫聖!!”有好書畫的文人頓時驚叫出聲,這人曾經以千金求董大家一畫,等了三天沒進門。
“董大家一畫難求,為何這聘禮中竟有三副?”李老爺也按訥不住地自言自語。
洪同知微微一笑,這份禮物卻是冉大人送來,董其昌是他華亭同鄉,平時多得他照拂,求一件歲寒三友組圖並不難。
李夫人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這董大家畫作如此珍惜,王家居然都能得手三副,人脈不可小覷,底蘊倒是不淺,茵茵這孩子,誤打誤撞的,真是有福氣。
“釋迦牟尼金佛擺件,四座!”
“嘶……”又是一陣倒吸涼氣之聲,此物倒不難求,單純以勢壓人,四座金佛,單單金粉刮下來,都價值不菲,這王家,怎如此豪氣。
李老太太卻是連連點頭,她本好佛,這聘禮正合她意。
這四座金佛,原是申金虎搜集來給京裏上供的,未曾想幫派被王索明和仲平二人直接剿滅,洪大人取了這四件添在禮中,權做官府私下對俠士的嘉獎。
“南洋黃花梨,五方!”
眾人的表情被震驚地有些麻木了,黃花梨乃木中貴品,平時都是按兩稱重,何時聽過用“方”來計量?
王三郎王三嫂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