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歸未從王索明手中取過玉蘭的屍骨,掀開蓋頭盯著白森森的顱骨端詳片刻,展顏笑道:
“倒有幾分姿色。”
這短短時間裏,她已從玉蘭的頭骨中推算出了新娘子的長相,骨骼形態和姿容密不可分,所以單憑骨相,也能複原個七七八八。
未兒背過身去,白嫩的臉麵如水般蕩漾起來,轉過頭來,柳眉鳳眼已不見,隻是一張素素淨淨的秀氣麵孔。
“再等下。”辛歸未朝著屍骨的其餘部分伸出纖手,一邊撫摸身上“喀嚓”響個不停,漸漸地,體形也向著屍骨靠攏。
“玉,玉蘭……”一旁的老婆子顫抖著伸出手指,一臉不可置信。
“還我命來~”辛歸未扮個鬼臉,直接將老太婆嚇得軟倒在地。
“哈哈哈。”少女開心地笑出聲,騙一隻鬼,這種事實在太好玩了。
……
莫三郎待魂體稍微恢複,急急向門外衝去。
一出門,黃牢頭和剛才搶走玉蘭的人都不在,倒是那個老婆子和玉蘭站在一邊。
“剛才來搗亂的人,都被趕走了,我們繼續婚禮。”老婆子麵無表情地說道。
莫三郎看向一身嫁衣披著蓋頭的玉蘭,她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裏,但和剛才又有些不一樣,但到底哪裏不同,莫三郎也說不上來。
回到祠堂內,擺好靈牌,點亮白燭。
白帽白衣的莫三郎和一身大紅嫁衣的玉蘭對立而站,老婆子喊道:
“夫妻對拜!”
“嘀哩哩嘀——”嗩呐再度鳴響。
莫三郎和新娘子朝著彼此拜下。
“禮成,入洞房!”
老婆子將莫三郎和新娘子引到祠堂後的一間屋內,由於沒有提前布置,屋內有些髒亂,但莫三郎並不嫌棄。
“玉蘭,辛苦你了,整整等了我三年。”莫三郎和新娘子坐在床邊,真摯地向新娘說道。
“三郎為了我去外從軍,九死一生,玉蘭在家裏等一等,又有何妨。”新娘子語氣中一片情意綿綿。
“終於等來了今日,你知道嗎玉蘭,我做過很多噩夢,夢裏的你,啊啊——”莫三郎的麵孔開始扭曲。
新娘子把手搭到莫三郎的肩膀上。
“哎,不提也罷。”感受到妻子的存在,莫三郎強行壓下猙獰,露出微笑。
“瞎想那麼多幹什麼,現在我不是好好的麼。”新娘子嬌聲說道。
“是啊”
“那,玉蘭,那我就,挑蓋頭了?”莫三郎試探著問道。
“呆子,還愣著幹嘛!”新娘子嗔怪道。
莫三郎哆哆嗦嗦地拿起老太婆剛放過來的棍子,輕輕一跳,紅紗滑落,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出現在麵前。
刹那間,淚水溢滿眼眶,莫三郎神情開始恍惚,一些不好的畫麵又泛了上來。
“三郎,三郎?”
輕輕的呼喚,讓莫三郎收攝住心神,再次恢複正常。
“三郎,我們喝交杯酒吧。”新娘子取過一旁的茶壺,斟出兩杯剛接的涼水,遞給莫三郎一杯。
莫三郎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說:“玉蘭,你說我們能永遠像這樣該多好?”
新娘子端起茶杯,舉到眉前:“三郎,人壽終有盡,玉蘭也不敢奢望生生世世,隻求三郎在垂暮之時,還記得玉蘭和你度過的時光。”
“記得相約去後山采桑,記得在田野上的追逐,記得村口一步一回頭的相送,記得那天滿山遍染的夕陽。”
“倘若你沒有忘,那些記憶在,玉蘭就在,所謂相愛,不過也是人活在了某個瞬間,然後窮其一生地妄想重複。”
“可不能貪心呐三郎,我們已經有了那麼多回憶,玉蘭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莫三郎微笑中帶著猙獰的麵容,漸漸平靜下來,眼裏亮晶晶地,端起了茶杯。
“謝謝你,給了我個圓滿。”莫三郎一飲而盡。
辛歸未心裏咯噔一下,已經被認出是冒充的?
“報仇以後,我不知道做什麼,沒有玉蘭,我為什麼要存在?我的整個人生,前半段有她,後半段也安排的全都是她,我不能沒有她,我不能沒有她!”
莫三郎變得有些癲狂,但那對眸子正含情脈脈地,靜靜地望著他,他不由得地平靜下來,繼續說道:
“但你說得對,一瞬間,二十年,還是一輩子,其實都一樣。”
“總有永不相見的一天,總有天人兩隔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