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沽碼頭桅杆林立,往來船隻如蜂攢蟻聚,王索明帶著辛歸未在一艘客船的甲板上等待,因棗紅馬和大青驢要上船,水手們要去備大型吊籃,待離港還有些時日,二人倚著欄杆極目天涯,興致勃勃地閑聊著。

“印書真這麼好玩?”辛歸未輕眨著眼睛。

“印書好玩,把印出的書行銷天下更好玩。”王索明的悟性還是要更多人看到書才能積累起來。

“你說做官蠅營狗苟,做大俠欺世盜名,那這做商人也是唯利是圖,有什麼好玩的?”

“做官,要害人。做大俠,要殺人,做商人,總想著顧客手頭寬裕點可以多買些東西,總不至於太壞。”

“你這心腸最適合做大夫,謝老高徒,何時再度羈旅天涯福澤鄉裏?”

“一個大夫,一年看多少人?而印更多的醫書,記載更新的醫術,更多大夫出師,豈不比我一人之力強大得多。”

“是哦。”這丫頭眼睛轉了一轉:“倘若以後我有了仇家,就把他們秘籍偷過來,你替我印製,然後銷往整個大雍,好不好?”

王索明以手扶額,這妮子初見隻是調皮,處久了狐狸尾巴漸漸露出來,現在已經是正宗的神教味兒了。

難怪名門正派天天高喊人人得而誅之,這腦回路那幫老頭子聽了哪個不腦溢血?

談話間,旁邊有一艘小船進入泊位,纜繩繞樁固定,夥計還在收帆,船東正顫巍巍地走下舷梯。

眨眼間從遠方急急奔來一道青影徑直到了泊位旁,看了看這邊停靠的一條大船一條小船,猶豫了瞬間一刀斬開小船剛係好的纜繩。

順勢將老船東掠回船上,麵色凶戾地勾住船主脖頸道:

“速速下令開船,三十息內未離港,小心你的狗命!”

王索明和辛歸未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驚異。

光天化日竟有人敢劫船?還在巨鯨幫的總舵,活的不耐煩了?

“趙九爺,您要用船說句話的事情,何必動刀子!”老船東認出這是巨鯨幫一位堂主,趕緊指揮夥計起帆。

趙九爺無暇和他講話,喘著粗氣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港口方向,腮幫子不住顫動,顯然驚懼異常。

圍觀者議論紛紛,這趙九爺怕不是犯了幫規,眼下正倉皇潛逃。

“海鯨幫堂堂九大行幫,怎麼把家醜現給外人看。”辛歸未嘀咕道。

“未必是內鬥,大小都是一出戲,精彩的在後頭,先看著。”王索明嗬嗬一笑,這船票買的不虧。

小船還未來得及裝貨,船體輕盈起速頗快,未幾就駛出泊位幾十步。

港口上出現一道白影,瞅見了小船上的趙九爺,不疾不徐渡到岸邊。

身形高挑纖瘦,胸部隆起,頭戴鬥笠,單手執拂塵,顯然是一位女冠。

“哈哈哈,已經離岸百步遠,你要怎麼追上來?待我們的人前來,我看你再怎麼猖狂?!”

女子不答,摘下鬥笠,露出滿頭白發,和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子。

一張薄紗,攏住了眼睛下麵的部分。

女子將鬥笠向著小船遠遠拋去,而後自身躍起,跟著鬥笠向船邊躍去。

近二百步,非人力能至,王索明辛歸未在客船上替她揪心。

女子白發在海風中飄散開來,一片從容之色。

百步後人力衰微,開始向著海中墜去,鬥笠先發,墜得更快,正好懸在白發女子腳下,女子右足輕輕在鬥笠上一點,鬥笠直墜海裏,而女子卻又再度躍升,向著小船輕盈飄去。

“你這妖婦!”趙老九揮刀狠狠向白發女子砍去。

女子仍在空中,拂塵一掃,空中的光線在刹那間仿佛扭曲了,趙老九的刀落在地上,然後是一道紅痕出現在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