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縱然榮府長房“禮數”上欠缺了些,趙之楨也並不會真地介懷,有意報複什麼的更是壓根談不上,但是否會盡心指點幫襯,可就兩說了。
賈璉這時候哪裏知道王爺“盡心”與“不盡心”差別會有多大?
他如今正應叔父王子騰的邀請,到他府中說話。
卻說賈璉這個參錄製軍事隻有七品,他帶了幕僚和長隨赴任,鳳姐兒則留在了京中;王子騰這個下都督則是三品,城中自有府邸,又摔了腿,妻小也在賈璉之後全都趕了過來。
因此下都督府中仆從雖然少了點兒,但也井井有條,這會兒賈璉由表弟王子騰之子王儀引進了外書房。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摔成骨裂也一樣得照著三個月修養。此時王子騰便坐在椅上,傷腿正架在墊著厚實坐褥的圓凳上。
小廝稟告後,王子騰把手裏的書放在案上,受了賈璉的禮,笑著讓這個侄女婿坐到了自己下手。
三人寒暄過幾句,王儀主動告辭,到外間替父親“把門”去了——因為王子騰接下來要跟賈璉交個底,而這些話顯然幹係非小。
他們一家剛搬入都督府,府中留下的下人們尚未完全打聽到根底,更別提收服幾個,為防隔牆有耳,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眼見表弟王儀出門,還帶走了內間外間的大部分仆從,賈璉也不由精神一震,知道戲肉來了。
果不其然,王子騰一開口就挺驚人,“想安生過完三年任期,怕是不易。”說著,又自嘲道,“瞧瞧,莫說全身而退了,若不仔細,怕是性命都要不保。”
賈璉眉頭微皺,“叔父何出此言?”
他到了關口,也派了長隨出門打探了一番,可惜閑話聽來不少,要緊的事項卻一件都沒。
這侄女婿還是一派赤誠,倒是不怕他暗算自己,可赤誠之人也好利用。王子騰心裏搖了搖頭,嘴上又道,“城裏除了兵多,便是商人多了。南來北往的商家又有哪個背後沒有靠山呢。”
這一點王子騰不提,賈璉也能猜得到。
可他想不明白的也正是這裏,叔父如今哪有非要置他於死地的政敵啊?硬要說的話,也就是苟延殘喘的南邊那位了,可這位眼見著一日不如一日,捉襟見肘之際還要派人來北麵謀害叔父……也說不太通啊。
王子騰一瞧賈璉的神情,便知道侄女婿想岔了。其實賈璉也未必想不到,而是壓根不敢往“那裏”琢磨罷了。王子騰也是這幾天偷偷見了不少人,才得到的確切消息,也明白自己這差事究竟有多棘手。
卻說王子騰為了投靠大皇子,在找門路上花了不少銀錢。
王家原本家底挺厚,但隨著族人繁衍,上一代又沒有特別出色的人物……到了王子騰這裏為自己的前程能動用的銀子其實很是有限了,這也是他不惜顏麵,向妹妹侄女開口求援的原因。
不止是榮府的王家姑奶奶王夫人和鳳姐兒,連遠在金陵的薛姨媽得知此事,也在薛家管事進京後特地給哥哥送了一筆銀子。
這兩年多的功夫,王子騰的確花銷極大,可收獲也不小:從一個隻有捐出來的出身,時不時要到吏部等出缺的“閑人”,一躍成為三品的下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