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在南邊盤剝甚重,”趙之楨擺了擺手,“逼迫商賈之際,百姓也難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聽說他們和西南那一家子都是靠從粵州出海的商隊,積攢下的家底兒。”
也就是說,除了溫家部分經商的族人,還有因為他家而崛起或是撈取了驚人利益的極少數商人,其餘人怕是心中的不滿已經積壓了許久。隻不過溫家手裏有兵,大家敢怒也敢在暗地裏嘀咕卻沒人敢正經出頭罷了。
王子騰便想用這份不滿,在南邊挑起些“大事”。
元春聞言,按住趙之楨的肩膀,認真道,“江南稅賦重地,經不起折騰。”
趙之楨笑了笑,“你舅舅八成是為了表個忠心。真要按他所說,他以後的名聲還得了?”
果然他心裏有數,元春暗中鬆了口氣,她就怕聖上為了除掉溫家不擇手段,尤其是剛剛登基,皇位未穩的時候。
些許耐心他還是有的,趙之楨抬手把元春按回懷中,“別擔心,我不心急,我比溫家兄弟小上二十多歲,熬也能熬死他們。”言畢,就轉過頭來,接著道,“你倒是越發愛操心。”
重建海軍,重啟海運,整頓漕運和鹽鐵,聖上立誌要在登基最初的幾年辦好這幾樣大事:而這幾條的中心,毫無疑問就是平定南方。
聖上的誌向元春一覽無餘,更別提那些人老成精的閣老和重臣們了。
不過這幾件事無一稱不起“牽一發而動全身”,其中涉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若隻是表麵功夫還就罷了,但隻要認真定下新規矩並一絲不苟地推行下去,剛登基一年的聖上準會遭遇……無窮挫折,一旦因此朝局不穩,太上皇定會親自出麵阻攔。
前世,趙之楨正是橫掃溫家,蕩平西南,直至徹底平定了整個南方之後,才立足了威,之後就再沒什麼人敢跟他陽奉陰違。
若是按照前世情勢來推算,等到這一天到來,聖上還得好生熬上三五年呢。
前世聖上的心思元春壓根沾不著邊兒,這輩子她貼身體會過,卻覺得聖上太急迫:雖然聖上總是否認,但心裏隻怕極想一勞永逸。
說老實話,元春深信趙之楨揮師南下,打溫家軍和西南軍全然不是什麼問題,但之後呢……打仗容易,收拾戰後才要命!萬一讓江南一片瘡痍,聖上這位子也坐不穩了。當然,若是太上皇看不下去,出麵阻攔,最後做了完全準備這一仗還打不成,那聖上的聲名可想而知,被架空也是板上釘釘。
因此她還是得勸,元春順勢枕到趙之楨肩上,“我才不愛瞎操心,旁人也輪不到我操心。倒是您,三番五次跟我說您不急,等到出師有名再說……可您越是跟我說這些,我就越覺得您心裏就是想拔劍,一刀砍過去。”
“拔劍一刀砍過去……”趙之楨輕撫額頭,半晌後才問,“這麼明顯啊?”
心急才愛口誤,元春也捂了臉,小聲道,“我都看出來了不是?”
“你看出來哪裏稀奇?”趙之楨瞧了她片刻,“難不成還有誰也瞧出來了?”他自知自己的心思瞞不住天下有心人。
元春答道:“我哥哥。”先“賣”哥哥,她真是半點猶豫都沒有。哥哥賈珠可是初入官場,便堅定地站到了聖上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