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骨子裏都是溫柔的男子,穿著他一向喜歡的月牙長袍,在她看到他時,他靜靜地躺在地上,長袍上滿是斑駁的血跡,與劍劃開的破洞,那素日裏總是掛著溫潤笑容的臉上滿是縱橫交錯的傷痕,屍體悲慘的讓她一度不敢相信,這是她風光月霽品格高潔的大哥哥。
她連屍體都沒敢帶回去,被她自私的葬在城北風景秀麗環境幽靜的竹林裏。
他最愛竹。
“當年大哥哥是怎麼死的,我想蘇相比我清楚。”她目光冰冷的睨了眼蘇萊榮,徑直開門走了出去。
“母,母親?”看到蘇夫人神色如常的站在門外,饒是蘇木長都有些驚訝了,她明明聽到了全部卻能壓下心中的全部怒火,神色自若的看著她,就是眼眶有些微紅。
“談什麼呢?這麼久?長兒身子不好,要早些休息。老爺你也是,長兒可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唯一的孩子啊。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留下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蘇夫人拉著蘇木長走了。
讓彩兒好好看著蘇木長早些休息後便開門離去了,回到臥室,蘇夫人麵色一變,雙目通紅,眼中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抬頭那雙眸帶著冰冷與滔天的恨,口中咬著牙喊出了他的名字‘蘇萊榮!’
蘇木長躺上了床,神色有些莫名,目光幽暗晦澀的盯著燃燒的燭火,暖黃色的光分布在屋子的各個角落,透著薄薄一層布帛散發出朦朧卻不刺眼的柔光。
點完香,看著蘇木長盯著燭火燈一處,看的認真,並未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自家主子的吩咐。
這世上母親大概都是這樣吧,她的母親是這樣,蘇夫人也是……
“你去休息吧,我這兒沒什麼事。”蘇木長抬眸看著靜靜站在一邊的蘇淨彩。
“滅燈。”
聞言蘇淨彩猛然抬頭,蘇木長晚上睡覺從不滅燈,因為她會做噩夢,至今她都能清晰的記得她在睡夢中蹙著眉無聲流淚的模樣,口中斷續輕聲喃喃著什麼。
也是從那時開始她知道了,為什麼主子晚間睡覺幾乎從不滅燈,也從不讓人在她睡覺休息時進她的屋子。
蘇木長沒說話,須臾,彩兒做了一番思想鬥爭,看了眼已經閉上眼睛的蘇木長還是滅了燈,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主子從不是別人可以左右的。
極盡黑暗極盡幽靜,蘇木長睜開了雙眼。其實閉眼與滅燈並無區別,都是身處在黑暗中。
明明我本就活在陰暗處,卻總要掌燈欺騙自己我本就光明。
黑暗滋生的不是恐懼,而是愧疚。
母親,當年我無能,害您身死,如今我亦無能,利用了蘇夫人。
明明我知道其它的辦法,明明我知道我不該這麼做,可我還是做了,偏偏我絲毫不後悔。
他們都錯了,所有人都錯了,他們都以為我如今的模樣是為世所逼,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從來都是這樣的人,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就連真心待她的都會變成她手中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