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有些心疼,是他這次魯莽了。
沒了暮雲,朝霧也不裝了,但那點破碎卻帶在骨子裏的禮貌,讓他現在還能跟明王好好說話。
“那是什麼東西?”
帝暄的脾氣的確很好,好到饒是朝霧態度這麼不好,他還能作答。
“那東西一旦和心生奴共生,那麼和心生奴交配的一切……都會迅速死亡,成為他們的養料。
一旦這東西養大,它就不滿足於一個部位,他就會蠕動到後背,控製心生奴的四肢,更甚者,爬到大腦也不一定……”
帝暄語氣平淡地說著這些讓人反胃的話。
“這就是共生,也叫平衡。”
朝霧忽然覺得有些冷。
這就是大道有情,善待萬物,帝暄眼裏沒有尊卑貴賤,所有善事惡事他既包容著也默許著。
他對萬物有情,這又何嚐不是一種無情?
他對一個人好,同樣的把這份好再給另一個人,那對第一個人來講,不是無情是什麼?
帝暄把黑子落下,正要拿起白子,就見朝霧已經抬手把一個白子拿了起來。
上好的玉質冷棋觸感很好,朝霧淡淡地垂著眸,把棋子拿在手裏。
帝暄抬頭看著他,溫柔地笑了笑:“你對我這盤棋,有何見解?”
那雙淺色的眸子和師父的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兩世加起來,除了自己死的那一天,每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他看自己……就是在看自己,眼裏就是有自己。
而帝瑄……並不是,他眼裏沒有任何人。
朝霧心裏歎了口氣,把那刻意的敵意收了起來,慵懶又漫不經心的氣質再次張揚起來。
少年一襲黑衣,披著一件珍稀的披風,貴氣難擋。
像是人間帝王與世外高仙的一場博弈。
“明王大人,我棋藝不精,對您這盤棋沒什麼見解,隻不過……我對您這棋子,倒是很喜歡。”
帝暄沒說話,隻是笑著。
朝霧很隨性地把白子放到其中一個位置,帝暄掃了一眼,算得上亂下,白方直接滿盤皆輸。
朝霧看了看棋局:“哎……我看不懂,我亂下的……明王大人,應該也很喜歡這些棋子吧。”
分出了勝負,帝暄打算收官的時候,麵前的朝霧忽然又把剛才那枚白子拿了起來。
“您很喜歡每一個棋子,我這人比較俗,就喜歡手裏這一枚,我覺得它最特殊。您每次下棋的時候需要顧忌很多,用很多,現在我隻有這一枚……我是不是該,問問……它想在哪兒啊?”
說完,朝霧像是拋硬幣一樣,將手裏的白子把玩了幾下,拋出,又落在了棋盤上。
朝霧這才起身,淡淡離開。
風輕輕吹著,竹林的葉子唰唰響著。
帝暄看了一眼棋局,白方勝。
不由一愣。
伸手拿起朝霧最後拋出落下的白子,那後麵……是一個稚嫩的“雲”字,最後一筆明顯要鋒利大氣一些。
這讓他想起,暮雲剛開始學棋的時候,總是輸,後來趁著他離開的一會兒功夫,偷懶在白子上刻字。
小小的孩子哪兒有那麼多靈力,以至於等他回來的時候,這個字還沒有刻好。
所以這最後一筆,還是他給添的。
想……落在哪裏嗎?
雲兒,你想……在哪裏呢?
或許朝霧說的對,他應該問問的。
他的雲,那麼特殊,為什麼……不問呢?
因為他想起來,已經六年,他們沒再說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