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衛廉背著萬衣的背包,壓陣在隊伍的最後。他的前麵,林小韓正背著萬衣,謹慎的避開腳下的樹根。
這個女人在他們簽下合同之後非常高效率的打了定金,然後才告訴他們,剛才摔倒的時候扭到了腳踝,走不了路。
衛廉本來還以為她是看到人多了,故意想要偷懶,結果幾個人一檢查,發現那腳踝腫得和大饅頭一樣,都不知道她怎麼忍這麼久才說。那雙華而不實的小皮靴一點也沒保護到關節,還成功卡住了淤血。
“小林哥,我重不重啊,”萬衣一邊摸林小韓額頭上的繃帶一邊問,“我小時候表哥也經常背我,但是他可壞了,會在過小溪的時候故意把我扔下去。”
林小韓本身傷的不重,雖然和衛廉相比瘦削很多,但萬衣體型嬌小,他背起來並不費力。
“你是老板,我不會的。”林小韓說。
“那我要是不是老板呢?”萬衣湊上去問。
陳群關“哢嚓”一下砍斷一邊的洋草,開出路來。
“什,什麼?”林小韓有點手足無措。
“如果我就是個女孩子,不是你老板,你就會把我丟下來不管了嗎?”萬衣緊追不舍,問話的時候腦袋就貼在林小韓的耳朵邊上。
林小韓整張臉漲得通紅,“那……我,我是護林員,我不能的……”
“萬老板,別玩他了,”陳群關砍下一根樹枝當做拐杖,用柴刀指了指前方已經黑下去的紅鬆林,“這小子沒談過女人,待會兒腦子都不轉了。”
萬衣哈哈大笑,伸手捏了一下林小韓的耳朵,“加油小林哥,我相信你的!”
林小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衛廉在後麵看著,覺得這個年輕姑娘的城府深的有點令人意外。他答應加入的時候整個隊伍的氣氛相當低沉,完全無法相互信任,但她卻及時找到了隊伍裏最薄弱的一點,把氛圍調動到了一個比較正常的程度。
衛廉和林小韓入消防官兵隊伍都比較早,十七八歲一個猛子進去,身邊就沒兩個同齡的女性。後來當了消防員,雖然有機會談戀愛了,但是這工作又危險又沒人家白領賺得多,談了兩個女朋友最後也分手了。
嚴格意義上講,他們倆對女人都沒有一個非常完善的認知概念。
但是萬衣顯然很擅長應付男人。而且這似乎是一種天賦,讓人不由得警惕,卻又無法完全戒備。
衛廉觀察著行進的路線。此時夕陽西下,倦鳥歸巢,時不時的就有黑影快速掠過他們頭頂上方。
興安嶺裏的鳥體積都很大,乍一出現頗有幾分遮天蔽日的感覺,加上有些夜梟日落後才開始活動,他們都不由得加快了行進速度,想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到達宿營地。
“還有多遠?”陳群關問。
林小韓打量四周,“再往北,聽溪流的聲音,最多十分鍾。”
前方的天已經變成紫灰色了,陳群關取出手電,看了衛廉一眼,也扔了一個給他,“最小功率,向下照地麵。”
衛廉接過來,調了一下,把白色的手電光照在林小韓腳下。
這個私活林小韓接的時候肯定考慮過其他的護林員的巡邏安排,但是強光手電在林子裏還是太顯眼了,如果調大功率朝上打,會像UFO一樣,從對麵山頭上都能看得見。
幾個人悶聲不吭又走了五分鍾左右,果然聽到了水流聲。
“那個水幹淨嗎?”萬衣輕聲問,“我可以在那洗澡嗎?”
“最好不要,”陳群關說,“天太黑了。”
說著,他就用手電往溪流聲傳來的方向照去,這麼一照,幾個人就都看到,一個黑影從手電光裏一閃而過,竄進了一邊的林子裏。
“那是什麼?”萬衣有點緊張,“感覺塊頭和人都差不多大了。”
“有可能是野豬,也可能是馬猴,”陳群關的聲音還算是冷靜,“把手電關了,我們繞一段。這些動物都是夜行,我們現在撞上的話跑都跑不掉。”
衛廉也警覺起來。他這一次會入夥完全是偶然,所以什麼裝備都沒有。林小韓說那個廢棄的守林人木屋還有柴刀和工兵鏟,但如果現在就遇到野獸,他們能依賴的很可能就隻有陳群關那把獵槍了。
衛廉關閉手電,眼前霎時間一片青紫色,過了足足兩秒鍾才適應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視覺上的模糊,聽覺進行了補全,他覺得耳邊的水聲風聲和樹葉的簌簌聲都愈發清晰了起來。
接著,他就聽見前麵有人嘟囔了一句,“……東……”
……東?衛廉下意識轉頭看向東邊,此時那裏是整個天穹最黑暗的地方。
“別出聲。”陳群關低聲道。
衛廉收回了額目光,卻正好看到前麵萬衣的背影頓了一下。隨即,她在林小韓背上回過頭來,看向衛廉,打了一個手勢。
衛廉皺起眉,萬衣又打了一遍,他這才看出來,她是在無聲地說:“剛才不是我倆啊?”
不是她說話?
衛廉一時沒有想明白,剛想說也不是他,就又聽到了黑暗的林子裏傳來了一個聲音。
“……東……三……”
衛廉的臉色變了。他聽得出來那肯定是人說話的聲音,雖然聽不清楚具體說了什麼,但絕對是人類的語言的頓挫方式。
陳群關此時也意識到了說話的並不是萬一,抬起手讓他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