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朦朦朧朧之際,便聽到他的詩“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頓時心中一緊:自己本來是楚國公主,此行便是要嫁與齊侯為姬妾,達成楚齊聯盟的目的。可是自己卻好似在夢中一般,渾然不覺,隻知道貪戀人世間的美好、甜蜜和幸福。
等他離開之後,才想起“別時容易見時難”,此次真要是和他分開之後,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麵,就算再見麵隻怕也是物是人非了。不自禁歎息一聲,走到那處高大石門前,隻見外麵細雨紛飛,落花滿地,他正在不遠處的桃林裏練劍,劍氣縱橫,豐神俊朗,真是似幻似夢。
自己雖然在楚國見識過各種人才俊彥,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般與眾不同,隨著與他相處的時日漸久,心裏越是對他感到驚奇和心動。
自從第一次與他匪夷所思的邂逅,便為他的人才所感染;這些日子從先氏諸人口中得知他的謀略之後,更是令她眼界大開;等到他用天降隕石鑄成了絕世神劍,就更是覺得他的神奇之處;眼下聽了他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詩句,無疑觸動了她內心最敏感的地方。
然而對他越是意動,成若詩便越是小心謹慎地處理與他相關的一點一滴,心怕給他造成什麼錯覺,更怕自己一旦陷入了進去,便永遠也無法自拔。
可事實上,她越是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一旦宣泄出來,就越是難以控製得住。
遠遠地看著他俊朗、飄逸、天神下凡般的身影,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暖意,以他人才、武功、文才,一時不作第二人想,人生若是可以找到如此一個意中人,當真是更有何求?
最讓她搖擺不定的是,他明明也是有意於自己,隻是都被自己若有意若無意冷冰冰地拒絕了。心裏有時也會不斷掙紮地去想:或許隻要自己稍微主動一些,那麼兩人應該是可以成就一段金玉良緣,做一對神仙伴侶,奈何偏偏自己就是不能自主。
說到底她雖然貴為楚國公主,真正的金枝玉葉,可是這也是她最大的牢籠。她在楚人眼中也隻是一顆棋子,一宗貨物,為了楚國的霸業,她的個人的幸福,算得了什麼。
就是為了楚齊聯姻,成就楚國最終稱霸中原的大業,這一路上不知道死傷了多少人,而現在也賠上了她的終身幸福。心中轉著念頭:是和他遠走高飛,從此以後隱名埋姓,過著逍遙自在的神仙般的生活?還是認命嫁給齊侯,過那有如關在鳥籠裏的日子?
突然一大滴冰冷的雨水滴落在成若詩的潔白如玉的脖頸上,頓時令她渾身打個機靈。
頓時如夢初醒:如果說一切早已是命注定中,自己要是不遇上他,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左右為難了;但若是那天沒有遇上他,那自己這一輩子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當然會選前麵一個,誰不想和自己心愛的人雙宿雙棲,夫唱婦隨,白首偕老啊。可是兩人這麼一走,她又能過得安心嗎?如何對家人對楚國有所交待,更不說因為此事,而魂斷異鄉的護衛和小桐等人,難道都置之腦後了嗎?
就在成若詩站在石門下,癡癡看著桃林裏練劍的濮陽淮,心裏千回百轉之時,姬嬡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窗邊,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麵的兩人。
姬嬡自然能夠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在欣喜自己與濮陽淮親密無間之餘,也在暗暗地戒備著成若詩,畢竟她的美貌和身份,都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
然而想著她當初央求爺爺幫她想辦法通知楚人,到齊國去找她,而作為回報,給了姬嬡他們自己的一個信物,去試探齊人的底細。正因如此,齊人才會相信他們,從而不敢對先軫他們輕舉妄動,不由對她多了一份感激和敬畏。
直到這刻,見了她真情流露的神情,竟是不由地對她多了一份同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