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旁邊一位身穿長衫的中年人想了想,說道:“要我說啊,咱們這樓亭縣可是有好久沒人敢擊打鳴冤鼓告狀了!
興許是縣令大人每日裏隻顧著吃喝玩樂的,時間長了,他早就忘記了該怎麼升堂辦正事兒了!”
不得不說,這個人還真說到點子上了!
這話也正好被人群中的蕭誠毅聽到了。
在來這裏的路上,蕭誠毅通過郭裏正,也了解到了這些年來樓亭縣的一些情況。
郭裏正也說過,在那朱福貴剛到這裏任縣令的時候,還有人去過縣衙擊鼓鳴冤,告狀申訴。
但,凡是進縣衙打官司的,無疑都是送錢的有理,沒錢的遭殃。
被一頓板子打出來都算是好的;
被關進大牢裏,將牢底坐穿也是常事;
甚至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大牢裏的人也不在少數。
漸漸的,樓亭縣的縣衙大門前,就隻有拜見上供、迎來送往的走動,再也沒有誰聽到過樓亭縣縣衙前的鼓聲響起。
那鼓就是個擺設。
就連那兩根鼓槌,都不知道是不是被縣衙裏的哪個衙役拿去燒火了?
反正是再沒有放回過原位。
樓亭縣百姓們都知道,那縣衙大門前的鳴冤鼓有鼓無槌,就是個擺設,就是個啞巴鼓!
蕭誠毅微蹙眉頭,靜觀眼前事情的發展。
正所謂人多勢眾。
況且,擁進縣衙裏圍觀的人們大多也都或看到、或聽說了,那前來告狀的一家人可是乘著馬車,跟著貴人一同來的。
如今在他們身後跟著的那幾名身穿黑色錦衣、腰挎寶劍的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百姓!
還有不少人親眼看到了被押在後麵的朱斐一夥和那幾個衙役。
這些平日裏在樓亭縣橫行霸道、囂張跋扈的壞東西,今日卻是被拖在馬車後麵,活像是幾條猥瑣狼狽的癩皮狗!
看來今天這事,可不是有幾個不怕死的窮百姓到這兒來擊鼓喊冤找著挨板子這麼簡單的!
或許,今日這樓亭縣的縣衙裏要出大事了!
或許,他們樓亭縣的百姓們要迎來青天了!
更或許,這朱家的惡霸貪官是作孽作到頭了!
因此,人們在聽到來祥和來喜說的話之後,也紛紛出聲應和,甚至故意提高音量,就是為了讓那朱福貴聽到。
朱福貴聽到了,真的聽到了!
這些議論聲,就像那兩根不在原位的鼓槌此刻突然出現了!
不僅僅是突然出現,更是重重地敲打在了他的頭上!
朱福貴機靈靈打了個冷戰!
他怎麼會看不出,今天的情形不同往日!
往日,樓亭縣的這些螻蟻般的窮百姓,怎麼敢在他麵前如此說話?如此行事?如此放肆?
他們怎麼敢擁進他的縣衙大門以裏聚眾吵嚷?
可今天他們敢!
那麼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是那幾個穿黑色錦衣、挎著寶劍的男人嗎?
這幾個人看上去,應該是某個大人物的侍衛……
想到這裏,朱福貴心中猛地又是一顫!
大人物……難不成……有大人物在他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形之下就到了他這樓亭縣?
而這個大人物,沒有來和他這個一縣父母官打照麵,而是直接去給這些窮百姓撐腰了?
或者說……這個大人物根本是來收拾他的?
那他……他……
對了,剛剛這些人說到官袍烏紗……
朱福貴連忙低頭看向自己的身上。
自己穿的是一身家常的綢袍;
再摸摸頭上,為了輕便舒適,頭上隻戴了逍遙巾。
官袍烏紗……烏紗官袍……
朱福貴此時心中無比糾結——他是該就這樣先上堂去辦事呢?
還是趕緊先回去後宅,找出官袍烏紗穿戴好了再出來呢?
百姓們繼續在那裏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而朱福貴思量再三之下,大胖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朱福貴朝著院中的人群連連拱手說道:“諸位百姓們,剛剛本縣正在後衙處理公事,出來得有些遲了,勞各位久等,望多多見諒!多多見諒!
這樣,請各位再稍候片刻,待本官回去穿戴好官袍烏紗,馬上出來升堂問案!
本縣畢竟是朝廷命官,當堂理事,不可草草,請各位稍等……稍等……稍等……”
朱福貴一邊說著稍等,一邊拱著手,一邊朝後退著,挪動著他那胖大的身子,轉身往後衙裏跑去了!
他的小廝二祿看了看跑走的主子,再看了看縣衙院子裏的人群,也慌忙轉身跟了上去。
隻剩那個衙役站在原地,留下也不是,跟去也不是。
畢竟他跑去後衙傳個信還行。
現在嘛,他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衙役,那後衙後宅的可不是他能隨便進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