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
葉謙聞言有些吃驚,心裏頭納悶,回頭看向葉連翹的臉。
“難不成是你的買賣遇到了甚麼麻煩?”
“嚴格說來,也……不算是我的麻煩。”
葉連翹搖了搖頭。
事實上,下午在蘇家,從大夫人房間出來,經過同蘇時煥的一番交談,她心中便始終隱隱揣著這個疑問,尤其是,在聽到平安說的話之後,這念頭更是變得越來越大,在腦子裏徘徊不去。
因為蘇時煥特別提到了,讓她往後不要再在給大夫人製作的美容產品裏,使用酒。
酒這玩意兒,原本就可催發藥性,展皺膏以它來增強效果,那麼說不定,那些個有毒的藥材在碰上它之後,也會變得毒性更強?
或許是她多心,不該如此對蘇時煥起懷疑,但這其實也怨不得她。
蘇四公子其人,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待人如和煦春風,卻實在是叫人看不透。雖說大門大戶的家務事,與她毫無幹係,但弄得清楚點,對自己總沒壞處,是不是?
葉謙稍稍擰起眉頭,沉吟著摸了摸下巴。
“連翹,你最好說得清楚一點,可莫要跟爹藏著掖著。”
片刻,他一臉嚴肅地道:“你雖不是行醫的郎中,如今卻也見天兒地與藥材打交道,必須處處謹慎當心。萬一一個疏漏用錯了藥,毀了自己的名聲事小,倘若害了人,你一輩子良心也過不去呀!”
“我知道。”
葉連翹情知他的話有理,頗有點苦惱地撓撓額頭:“就是我的一位客人,用了我製作展皺膏之後,臉上出現灼燒疼痛的感覺。想來爹爹也曉得,展皺膏當中用的藥材都很溫和,與酒也並不起衝突,斷不至於觸碰一下,皮膚就灼燙的不得了。所以我懷疑,會不會是那位客人家中的其他藥材……”
話沒說完,一直悄聲無息躺在小床上的葉冬葵,猛然呼啦一聲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連翹,你說的該不會就是蘇大夫人?你今天在蘇家耽擱半天,為的就是這個?啊呀,你怎麼不跟我說?!”
他砰地從床上跳下,氣咻咻重重走到葉連翹跟前,不由分說,在她腦門上使勁兒拍了一掌。
“你長出息了是不是,這麼大的事你也敢瞞著我?咱是貨真價實的一家子,這世上還有誰比咱們更親?你究竟是跟誰學的,辦事這樣沒交代?”
這是……連葉謙也一塊兒罵進去了啊,氣性可真夠大的!
一旁的葉謙臉色有點不自在,卻忍住了沒搭腔,葉連翹給敲得腦袋疼,忙不迭一把捂住額頭,抬頭瞪他:“我是打算跟你說來著,這不是爹回來了,一時沒顧上嗎?我說你耳朵夠尖的啊,這麼晚了你不睡覺居然偷聽?明天你還想不想出去找活兒了!”
“我要你管?!”葉冬葵不依不饒,又是一掌拍過來,“我心裏有譜,誰像你那樣不讓人省心?當初我單知道蘇四公子為人不錯,卻不料他家這麼多事兒,要早曉得,我才不讓你去鬆年堂當那勞什子坐堂!打明兒起我就不去藥鋪幹活兒了,不能時時盯著你……不行,回頭我得托個人,多少照應著你一點,否則你……”
嘮嘮叨叨,一數落起來就停不下。
葉謙在旁看著一雙兒女鬥嘴,感覺很是欣慰。
雖然看起來像是吵架,言語中卻透著親香,這不正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
葉連翹卻是聽得心中一咯噔:“你打算托誰?”
話說,她這哥哥,在城裏相熟的人好似並不多吧?
“你莫理。”
葉冬葵大手一揮,又嘟囔了兩句,撂下一聲“你們有事接著說”,便又蹬蹬蹬地回到床上,用被子蓋過頭。
葉連翹拿他沒法兒,暗暗歎了口氣,隻得轉過身去看葉謙。
“爹,你心中可是已有計較?”
葉謙瞧熱鬧正瞧得高興,不僅將先前自家兒子的“指桑罵槐”丟到九霄雲外,更有點舍不得回歸正題。他意猶未盡地低頭琢磨了一下,往腳盆裏添些熱藥湯:“那位客人用了展皺膏之後是何症狀,你親眼瞧見了吧?詳細與我說一說。”
“好。”
葉連翹於是也便不含糊,將大夫人的情形一五一十和盤托出,然後總結性地道:“反正就是挨都挨不得,一碰就嚷嚷熱燙得厲害。我用熱水替她洗去,又塗了一層食醋之後,很快就沒事兒了。”
“唔。”
葉謙點點頭:“俗話說,是藥三分毒,藥鋪裏賣的藥材,有可能是治病的良藥,但若使用不當,也有可能成為殺人命的毒藥。你說的這種情況,聽上去的確很像是毒發。”
他一頭說,一頭指了指腳盆:“就譬如說這草烏吧,想必你也清楚,它的毒性非同小可,尤其是未經炮製的生草烏,吸入或吸食,甚至沾染在皮膚的破損處,都有可能使人中毒。人在使用草烏的同時使用酒,會增加毒性的吸收,令人在瞬間覺得精神亢奮,皮膚瘙癢灼熱,嚴重時會喪失知覺,弄不好,連命都要丟,但與此同時,輕微中毒,隻要處理得當,症狀消失得也會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