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女平日裏成天跟在蘇大夫人左右,雖時常替她跑腿辦事,卻到底是深宅大院裏的丫頭,與人接觸的機會不多。她萬萬沒料想半中攔腰會殺出個程咬金,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
她張口結舌地望著宋捕快:“可是我們大夫人找葉姑娘……”
“呀!你這閨女咋不知道分輕重?”
宋捕快使勁兒一拍大腿:“你說的是蘇大夫人罷?清南縣城哪個不曉得,蘇家人最是明事理?我來尋葉姑娘是為了正事,耽擱不得的,你就回去這樣同蘇大夫人講,她一定能理解,決計不會怪罪於你,啊?”
語畢,也不理她是甚麼反應,回身衝薑掌櫃點點頭,把葉連翹一拽,抬腿就往外走,徒留那使女一個人立在大堂中發傻。
兩人出了鬆年堂的大門,調頭便往城西的方向奔,一路上跑得喘籲籲,直躥出半裏地,才停了下來。
葉連翹不明就裏,心中真個有些擔心,方才來不及問,這會子得了空,立刻迫不及待地道:“宋大哥,究竟怎麼了?那天的事不是已經有了頭緒了嗎?連縣太爺也十分認同,怎麼現在……”
她話說到一半便住了口,因為那宋捕快偏過頭來,嘿嘿笑著衝她擠了擠眼。
“……你扯謊的?”
她登時就明白過來,不由得一愕,瞪圓眼珠兒:“宋大哥,你這是唱哪出?我還以為之前那事兒真又遇上麻煩了呢!好端端,你怎地行這等促狹伎倆?唬得我……”
宋捕快沒急著答她的話,左右看看,見街邊上有個賣茶湯的小攤,便走過去使幾個錢,買了兩碗夏桑菊茶,自己先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然後將另一碗遞給她。
“捉拿凶犯的事進展順利,很不要你操心,你莫忙,先喝口水歇歇。”他笑嘻嘻道,“我成天追歹人,腳程快,頭先兒跟著我跑了這一路,夠你辛苦的吧?”
“是有點累。”
葉連翹放下心來,也覺得可笑,忍不住噗一聲樂出來,接過茶碗喝了兩口,搖搖頭:“這叫什麼事兒?”
兀自有些不放心,探出腦袋往來路上張了張。
“不會跟來的,你隻管放心!”
宋捕快滿不在乎地把碗往攤子上一擱,抹抹嘴:“那丫頭是跟在蘇大夫人身旁伺候的吧?似她們這等大門大戶裏的使女都養得嬌,一陣風就能撂倒,哪比得上咱利落?她縱是想追,也弄不清咱往哪頭去了呀!”
“唔,也是。”葉連翹點頭應了一聲,三兩口將碗裏的茶喝盡,正正經經望向他,“不過宋大哥,既然之前那事並未生出任何變故,你突然拽了我出來做什麼?”
“這糊塗妹子!”
經過前兩次的相處,宋捕快儼然與她熟稔許多,聞言便半真半假地笑罵一句:“你說為了啥?還不就是想幫著你解決眼前的麻煩事兒嗎?難不成,你還真想跟著那丫頭去蘇家老宅與蘇大夫人相見?”
“咦?你知道了?”
葉連翹歪了歪頭。
昨夜回去得晚,這事兒她連葉謙和葉冬葵都沒來得及告訴,攏共隻說給了衛策一人聽,那麼這宋捕快,必然也是從他嘴裏聽說的。
這家夥哎,當時明明囑咐過他不要說與旁人聽,誰料一轉過背,就嚷嚷得連宋捕快都知道了,哼,不靠譜!
“自然是衛都頭說與我聽的。”
宋捕快往她臉上瞧了瞧,見她擰了一下眉,便打著哈哈道:“衛都頭是有分寸的,隻同我一人說了這事兒,讓我想法兒把你給領出來,省得你被蘇家人帶了去。我倆合計了半天,琢磨來琢磨去,就覺得還是拿衙門裏的公務說事兒顯得最正大光明——你瞧,方才那丫頭,可不是被我堵住了嘴,壓根兒沒法跟我掰扯?”
“他……衛策哥叫你來的?”
葉連翹又是一怔。
這人怎麼說一套做一套啊?昨晚口口聲聲說這事兒跟他沒關係,他才不要管,那時候,她還暗地裏偷罵他無情無義來著,怎曉得他今天,卻又巴巴兒地請了宋捕快來,救她於水火?
她心下自是感激,偏生麵上不願露出來,氣鼓鼓地撇撇嘴:“這個衛策哥,既然早就打定主意要幫忙,昨晚就該同我言語一聲,也好叫我寬寬心呀!害我白白擔憂一晚上,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他那人也就是有點性子怪,心眼兒沒的說。”
宋捕快嘿然道:“這兩天他也是忙得厲害,城西胭脂鋪,還有曾家的左鄰右舍,兩頭他都得盯著,脫不出空來。哈,幸虧有我這麼個能幹的,幫他分擔分擔,要不然,今兒這事兒還真有點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