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擺明了是一腔愁緒想要傾訴,在鄉間自然是無法與人多說的,來了這裏,好容易逮到葉連翹這麼個合適的人選,便一時停不了口,葉連翹也就沒著急,坐在一旁耐心地道聽她說。
“我們不是清南縣人,家裏祖祖輩輩都是靠種點地賣糧食過活,對於這毛病,我們懂得不多,也不知道它究竟要緊不要緊,如今想想,我真是悔死了,若早些帶著她去瞧郎中,隻怕也不會弄到今天這地步,葉姑娘,你說是不?連著好幾次說親不成,我和她爹商量著,再這麼下去,可就把一輩子都耽誤了,所以才想著要領她好生瞧瞧。聽人說你最會替人解決容貌上的煩惱,我們便盤算著,與其去請郎中,倒不如直接來找你,隻怕還更有把握些——葉姑娘,這毛病你究竟是能治不能治?”
葉連翹細細聽完婦人的話,便轉頭看了那聶姑娘一眼。
她已經飛快地又低下頭去,兩手攪扭在一起不肯做聲。
酒渣赤鼻雖是同樣病因不明,然而與紫癜風難以尋到有效治療方法不同,針對這種病症的方子著實不少。葉家老爹抄回來的那些個美容方裏,便有好幾種是專管醫治酒渣鼻的,葉連翹過後翻閱的那些個醫藥書裏,也常有提及,所以,說穿了,這病應當不難治。
思及此處,葉連翹便安撫地衝那婦人笑了笑:“我叫您一聲聶嬸子,您不介意吧?嬸子,還有聶姑娘,這病症便喚作酒渣赤鼻,其實不少見,要想治療,並不非常難,隻是很需要花上一些時間。您方才說,您二位不是清南縣城的人,現下可有落腳的地方,能在城中逗留多久?”
聽見這毛病不難醫,那婦人的臉上明顯掠過一絲喜色,聶姑娘在膝蓋上不斷攪扭兩隻手的動作,也倏然停了,雖仍然未抬頭,但可以想見,她必然是豎起耳朵在仔細聽葉連翹說話。
“我們也是今天才進的城,城南磨刀巷裏有我夫家的親戚,之前已與他們打過招呼,等一下就過去,這段時間都暫住在那裏,離你們這藥鋪不大遠。”
婦人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吭吭哧哧地道:“我也知這毛病耽擱了三兩年,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醫好的,隻不過……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寄住在別人家,一兩日的倒還好說,時間長了,就算人家不計較,我們自個兒心裏也會有些不是滋味啊——葉姑娘,這毛病,你估摸著要醫好得花多長時間,還有……大概要使多少錢?”
她們穿得原本就很平常,甚至還有一點寒酸,可以想見,即便不至於囊中羞澀,也決計拿不出太多的錢。而這醫治時間嘛,每個人的情況都各不相同,又哪裏一句話就說得清?
“需要花上多少時間,我現在還真沒法兒一下子就確定,得先給聶姑娘用上三五日藥,看看效果如何,然後才能有定論。”
葉連翹含笑道:“至於這得花上多少錢,嬸子和聶姑娘不必太擔心,鬆年堂一向是不會多收人一文錢的,何況貴有貴的治法,便宜有便宜的治法,即便你們不說,我也會盡力不讓你們花冤枉錢。”
她說著,便輕輕拉了那聶姑娘一下,示意她抬起頭來。
“聶姑娘,你別總埋著頭,我接下來說的話,你一定得好生挺清楚,在心裏牢牢記住才是。酒渣赤鼻這種毛病,生活習慣、精神緊張又或是冷熱不當,都有可能引起,我自然會盡心為你解決這個煩惱,但平日裏,你自個兒也得多注意才是。如今天氣熱,清南縣又日頭猛烈,你尤其得小心,莫要在大太陽地裏暴曬,辛辣、刺激之物絕對不能吃,心情也要盡量放輕鬆,高高興興的,別把這當成一回事,這病症反而容易好。另外,我多口問一句,你平日裏用什麼洗臉,清水嗎?”
“往常是用清水的。”
那聶姑娘便戰戰兢兢抬起頭來,飛快地掃了葉連翹一眼,旋即望向別處:“最近這半年,我娘見我臉上的紅斑和疹子發得實在厲害了,便托人買了胰子回來,讓我用那個洗,說是能洗的幹淨些,保不齊我的臉就好了。可……一點不見效果。”
這是當然的吧?
說起來,胰子與澡豆可算作是同類物事,但如今大齊朝市麵上的胰子,大多數都含有堿性物質,對於酒渣赤鼻不單沒有幫助,反而可能會使其更加嚴重。她娘自然是好心,然而此舉,卻是幫了倒忙了。
“你該不會來城裏,也把那胰子給帶來了?”葉連翹當即正色道,“可不能再用那個了,聽見嗎?平日裏,用來洗臉搽臉的東西越溫和越好,若是覺得清水洗不幹淨臉……這樣吧,我自家製了幾種澡豆,用的都是最天然的東西,明日我帶一些過來,你拿回去使,能比胰子溫和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