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翹聞言便是一驚,陡然抬頭,往衛策的方向看過去。
他……這是想說什麼?有甚麼事是理當由他娘來提,這會子他說出來,便會使葉謙覺得唐突的?
該不會……
她心中猛地狠狠一跳,嘴角也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衛策這個人,平常看起來挺正常,卻時不時地就要抽一回瘋,而且心裏頭主意硬得很,一旦決定了一件事,便十頭牛也拉不回。有些事,她二人之間從不曾明言,但彼此心中都有數,這家夥難不成是現在打算當著葉謙的麵挑明?
這麼任意妄為,好像不大好吧……
葉謙心裏多少也有點犯嘀咕,望向衛策的眼睛稍稍一眯,不動聲色道:“你說。”
“是這樣。”
衛策再沒看葉連翹一眼,沉聲不緊不慢地道:“前些日子,從冬葵兄弟那裏聽說,葉叔您有心在城中開一間醫館,隻因這合適的鋪子不好找,便一直耽擱了下來。正巧,我娘有一個相處多年的異性姐妹,原本一直是在彰義橋附近開雜貨鋪的,隻因老家出了些事體,急著要回去,最近便張羅著想將鋪子給盤出去。聽我娘說,那鋪子極是幹淨利落,光線充足,而且,一年的租錢也並不貴,算是挺公道的。”
他說到這裏,便停了一停,垂下眼皮看了看葉謙的臉色:“葉叔您想必也知道,彰義橋附近是清南縣中最熱鬧的所在,每日價人來人往,入了夜也不停歇,我思忖著,若能在那裏開一間醫館,生意想來不會差。”
葉謙顯得頗為意外,眉頭禁不住動了動:“你要同我說的就是這個?你這明明是在幫我的忙,有何唐突可言?”
葉連翹心中想問的也是同樣一句話,隻是不好開口,便睜大了眼,眼珠兒一瞬不瞬地瞧著衛策。
“主要是……我對那鋪子的了解並不多。”
衛策牽扯了一下嘴角,算是衝葉謙笑了笑:“那鋪子我從沒有去過,不知裏頭的布局如何,也不大清楚租金具體是多少。我娘原是打算著過兩日得空,就往月霞村走一趟,把這事兒同您說一說,您若是有興趣,再領著您去看鋪子,是我今日瞧著鬆年堂出了那檔子事,覺得連翹妹子一個姑娘家,老在外給人幹活兒不是個長久之計,方才急著,先說了出來。”
他說著便上前一步:“等您的醫館開了起來,大可以分出一塊地方,讓連翹妹子經營她那美容護膚的買賣,總好過她在外頭替人家幹活兒,即便是出了什麼事,有您這當郎中的親爹照應著,您全家也更放心一些。我也不知您對此是何意思,便貿貿然地說了出來,所以,才怕您會覺得我唐突。”
一邊說,一邊終於將眼珠兒挪了挪,往葉連翹臉上瞟了一瞟。嘴角輕輕一動,仿佛憋笑似的,然後飛快地將腦袋偏開了。
隻是這一瞥而已,葉連翹心中卻登時雪亮。
他是故意的!把話說得這樣似是而非,直叫人疑心下一刻他便要將話題引到那“終身大事”上頭去,實則出了口,卻是全不相幹,分明就是在逗人玩兒!
這家夥,從前她單知道他是個黑麵神,讓人輕易連個玩笑也不敢同他開,卻沒料想,他居然心眼這麼壞!
若不是顧忌著葉謙在場,她簡直恨不得一記老拳砸斷他的下巴頦,拚命忍住了才沒一腳踹過去,悶悶地哼了一聲,將頭別過一邊。
“唔,你這是一片好心啊,我若還怪你,豈不是活了這麼大歲數都不懂理了?”
葉謙嗬嗬幹笑兩聲,伸手摸了摸下巴頦,心中長舒一口氣:“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早有此意,自家的閨女麼,還是跟在我身邊,來得叫人放心一些,隻是那鋪麵實在不好找,我又不願再去麻煩那蘇四公子,這才一直拖延至今。那鋪子如何,我沒瞧見,現下暫且不好說,但彰義橋那地界兒,卻實實很讓人滿意——我看這樣吧,也別讓你娘費腳程奔波了,明日我便去你家走一遭,同你娘把那鋪子的事問個明白。”
“行,那我今晚先同我娘打聲招呼。”衛策很有禮貌地應了,思忖片刻,又道,“還有一件事,煩葉叔一會兒回家瞧見冬葵兄弟,就同他說一聲,讓他得空時來城裏找我一趟,我有些話想要跟他說。這事兒不急,他若是手頭有活兒幹,過幾天再來也使得。”
葉謙擺擺手,叨咕一句“他剛給他妹子打完一堂屋裏用的器具,眼下正閑著呢”,又與衛策多說了兩句,不過瞎扯些家常話,便同他告別,領著葉連翹往城門外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