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話 他的(1 / 2)

葉連翹偏過頭去微微側耳,果然聽見了湯景亭的聲音。

老先生活了六十來歲,中氣依舊足得很,聲如洪鍾,輕而易舉就將身旁的其他一切動靜蓋了過去,敞著嗓門叫嚷,怎麼聽都有種氣急敗壞的意味。

雖然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但葉連翹也並未因此就覺得緊張,反而照舊不緊不慢地吩咐了麵前那人兩句,讓他跟著平安出去外邊大堂取藥,這才往椅子裏一靠,抬眼道:“別是湯老先生弄錯了吧?我和他有什麼好說清楚的?自打正月初十同他見過一麵之後,咱鋪子上那治膿耳的棉丸子便又能賣出去了,我與那李獻李郎中,也再沒見過麵,又哪裏還能生了齟齬?”

本來就是嘛,她和那湯景亭,原便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好端端的,他來找自己,能有什麼事?

該不會……老先生年歲大了,有些犯糊塗?

她抬頭瞟了平安一眼,見她麵上焦灼之色未減,便衝她笑了一下:“你也不必慌成這樣,我想……”

“葉姑娘,我覺著,要不你還是去看看吧。”

元冬咬了咬嘴唇,湊到葉連翹耳邊:“匆忙中,我也隻聽見一兩句,那湯老先生的意思,似乎今天來這一趟,是和咱們那如意香有關。這會子,薑掌櫃和曹師傅都陪在他身側好言好語地打圓場,但……他卻是不依不饒,似是非要鬧出個大陣仗才肯罷休一般呢!”

“如意香?”

葉連翹的臉色終於變了變。

那東西跟湯景亭有什麼關係?敢是他又認為,她在同正經郎中們搶生意?

她輕輕歎了口氣:“那我去瞧瞧吧。”

站起身,掀簾子走了出去。

這當口,鬆年堂的大堂內,卻熱鬧得很。

湯景亭站在屋子當間兒,一隻手指著薑掌櫃,正毫不留情地訓斥,嗓門之大,火氣之盛,簡直讓人疑心他會把這藥鋪子的房頂都掀起來。薑掌櫃和曹師傅蔫頭耷腦地在旁一味陪小心,外頭排隊的老百姓,卻是呼啦啦全湧了進來,踮著腳伸長脖子看熱鬧,時不時小聲地議論兩句,嗡隆嗡隆的,像是被放大了的蚊蟲聲。

瞧見葉連翹從內堂裏出來,眾人一下子靜了,直勾勾地都向她望過來。

湯景亭罵得口幹舌燥,卻也敏銳地察覺了四下裏的變化,猛然一回頭,眼睛登時瞪得老大。

“好好好,你這丫頭終於肯出來了?我還當你不敢見我!”

他一下子撥拉開薑掌櫃,大步朝葉連翹走過來,也不管合適不合適,就把她的手腕子一拽,拖著她往櫃台邊去:“我今兒倒要你給我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麵說,一麵就將擱在櫃台上的一個木頭匣子狠狠拍了一下。

那自然是如今在清南縣城中正大受追捧的如意香無疑。

“您怎麼了?”

葉連翹手腕子給他捏得生疼,不由得皺了一下眉,心道這老頭兒力氣還真不小,平心靜氣道:“這如意香有什麼問題?”

說著,便拿眼睛去看薑掌櫃和曹師傅。

卻見那二人皆是搖頭歎氣,一張臉愁得能滴下苦水來。

湯景亭仿似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使勁一捶桌麵:“有什麼問題?你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怎地?問題大了去了!我且問你,這勞什子甚麼如意香的方子,是你自個兒琢磨出來的?”

“不是我獨個兒琢磨出來的。”

葉連翹向正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圍觀眾人張了張,坦然道:“這原本是鬆年堂裏曾經售賣過的一味成藥,過年前巧合之下,被我給瞧見了,覺得這樣的好東西,不該被埋沒,便將其仔細鑽研一番,過後有把藥方也拿來看過,對其中所用的藥材稍作增減替換,然後……”

“哈!”

不等她說完,湯景亭便發出一聲怪笑:“稍作增減替換?嗬,我今兒算是開了眼,總算明白你這名頭是怎麼來的了!正經的藥方,被你略微改頭換麵一番,便成了你的美容方,一經推出市麵,便全成了你的功勞——我說葉家姑娘,你這投機取巧的本領,可真是爐火純青呀!隻是,這夜路走多了,你就不怕遇到鬼?”

葉連翹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湯老先生這話,怕是有失偏頗吧?”

她掙開湯景亭的手,向四周掃視一眼:“我曉得我這美容的行當入不得您的眼,您認為它算不得真正的醫術,需知,我也從未認為自己是個郎中。但,即便是正經的醫藥行當,難道就不曾有過承繼借鑒?您從前行醫時給人開的那些藥方,莫非全是自己琢磨出來的,未曾翻過任何古籍?甚至乎,每種藥材的藥性、藥效,也是您親嚐百草得出來的結論?那麼為何這醫藥行業還要將神農奉為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