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話 當眾(二)(1 / 2)

有那麼一瞬間,偌大的花園裏鴉雀無聲,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曹師傅講的不錯,李獻提出的這個問題並不算難,隻要是在醫藥行當裏打滾的人,多少都能說出些門道兒來,而眾人也都清楚,這李郎中之所以拿這樣的問題來向葉連翹發問,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目的恐怕更多的是為了刁難她。

大齊朝並非沒有女郎中,但葉連翹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當著這麼多男人的麵,大大咧咧將“乳|房”兩個字掛在嘴邊,說得無比坦然自若,不僅絲毫無錯,還能接連丟出好幾種解決辦法,這便著實讓人有些瞠目結舌。

李郎中剛把問題拋出時,在座的有不少人在心裏偷偷讚他高明,認為他十有八九會難住葉連翹,給他師父好好兒出一口惡氣。然而,當他們發現葉連翹的回答如此流利淡定時,那李郎中便頓時落了下乘了。

湯景亭心裏很不痛快,狠狠瞪了李獻一眼,壓低喉嚨,毫不客氣地道:“這便是你琢磨好幾日,想出來的難題?我看你這郎中當得越久,便越是沒出息了!”

李獻也覺麵上無光,訕訕看了他師父一眼,轉頭便往人堆兒裏躲。

偏生葉連翹不想讓他如願。

“李郎中,我回答的到底對不對,您還沒告訴我呢。”

她含笑望向李獻:“方才是您說的,同醫藥沾邊的行當,容不得太多忌諱,有些字眼,我雖覺得有些難出口,但您既然問到了我頭上,我便是硬著頭皮也得好生作答。還請您——以及在座諸位莫怪。”

這會子,她是真有些慶幸前些天,葉謙成日盯著她念書了。

醫治乳癰的法子她一直都知道,然而能一口氣丟出三個解決方案,卻實實是這兩天突擊的結果,這也算是給自己長臉了。

坐在角落中的曹師傅遠遠衝她點了點頭,似是在誇她答得合適,她還以一個笑容,眼皮輕輕一抬,目光落在了衛策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個問題有些敏感的緣故,畢竟他和葉冬葵兩個都不是這行當裏的人,聽起來未免不自在,眼睛便都沒往場地中央看,隻故作冷靜地四下裏打量。

葉連翹差點笑出聲來,隨即重新看向李郎中,向他做了個問詢的表情,似是在催促他說話。

“你答的自然是不錯的。”

李獻無法,隻得萬般不情願地開了口:“不過……”

他原本是想說“不過,乳癰其實也分好幾種情況,某些不在哺乳期的婦人,也有可能患此疾”,但葉連翹卻沒讓他把話說出來。

“多謝您的肯定,您是我的前輩,能從您口中聽到‘不錯’二字,晚輩今日當真備受鼓舞。”

她很是欣慰地露出個燦爛笑容,仿佛長出一口氣:“常聽咱們城裏人說,李郎中向來樂於提攜晚輩,今日我方真見識到了。清南縣醫藥行當裏的諸位如此團結齊心,難怪乎名聲在外,人人提起,都要豎大拇指。”

底下有人嘰嘰咕咕發笑,但隻笑了兩聲,便又怔住了。

小姑娘好狡猾,給在場這許多同行一人發了一頂高帽,又是誇他們“齊心”,又是讚他們肯“提攜後輩”,等下他們若再想出聲刁難,隻怕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半晌,人叢中又有另一人開了口。

“最近這一年,葉姑娘在這清南縣城裏,的確可算是聲名鵲起。”

那人起身來向四周環視一圈:“今日相會在此,既然主要是為了解決葉姑娘與湯老之間的誤會,那麼我便問個與此事相關的問題吧。眾所周知,葉姑娘用湯老的透肌香身五香丸方子製成如意香,在鬆年堂裏售賣得十分火爆,我亦曾聽說,你並非完全照搬,而是增減了當中幾位藥材,仿佛對湯老的方子並不十分滿意,可真是如此?另外,你對藥材的增減,又有何依據心得?”

話音剛落,一旁蘇時煥便低聲對葉連翹道:“這位是咱們城裏有名的安心堂東家,管先生。”

那安心堂,葉連翹也是聽說過的,生意雖不如鬆年堂,卻也僅在它之下,清南縣城裏,確實頗有名氣。

她便抬眼對那管先生點頭致意,抿唇道:“您問我這個,我卻得先同湯老先生打個商量,他老人家應了,我才敢答呢。”

說著便回頭去看湯景亭:“湯老,此問涉及您的透肌香身五香丸,我既應承了不再用那方子,自然也就不會再貿貿然拿它出來說事兒,依您的意思,這問題我可否回答?”

湯景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慢慢悠悠吹開茶碗上的水汽:“你答啊,我便看你能說出個甚麼子醜寅卯來。城中這些同行都是我的老相識,人家做事是最有分寸的,即便曉得了我那方子的具體內容,也不會在我沒同意的情況下拿出來使,這點便和你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