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話 新婦(一)(1 / 2)

洞房花燭夜這種事,葉連翹看得是很豁達的——雖然“豁達”這個詞,用在這裏原本就有些奇怪。

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嘛,不就是那啥啥?不管怎樣,至少她和衛策相識已久,彼此稱得上知根知底,還擁有一定的感情基礎,總好過那些成婚當天才曉得自家夫君是圓是扁的姑娘,萬一發現對方實在入不得眼,那才叫一個悲哀。

況且,秦氏雖然推說有孕,這一向不大管她的事,卻也盡到了繼母的責任,在家時,曾跟她仔仔細細叮囑過一番——葉連翹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裏建設,然而在衛策進屋的那一刹,她仍然慫了。

簡直是不可避免地猛然想起,他當街打人時的情景。

砂鍋一樣大的拳頭哇,一拳下去,便砸得人吐了血……倒不是覺得衛策會打她,隻不過,人都說衛都頭一身的好功夫,孔武有力,他又生得高大,這會子吃了酒,萬一情緒一激動,她那小身子板哪裏受得了?

對於自己到了這關頭還在胡思亂想的行徑,葉連翹深為鄙視,卻又控製不了,腦子裏正亂七八糟跑著呢,衛策已大步行至她麵前。

她隻覺得身前人影一閃,暗叫聲不好,條件反射地就要往一旁的安全地帶逃,卻被衛策輕而易舉地一掌按住了。

“究竟要躲到哪兒去?”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的緣故,衛策的嗓音聽上去有些低啞,似還藏著一抹笑:“有本事你這會子跑下樓去,我便服了你。”

葉連翹:“……”

誰要你服啊,這位朋友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我不是……”

她牽扯了一下嘴角,勉強坐著沒動,抬起頭來盡量鎮定地笑了笑:“今兒怪熱的啊……”

“是。”

衛策應了一聲,旋即抬手,在她半邊麵頰上碰了碰,目光卻落到了她耳垂上。

圓碌碌的銀鈴鐺墜子兀自晃蕩著,發出叮叮的輕響。

葉連翹原本還想和他寒暄兩句,探討一下府城的天氣情況的,被他這麼一碰,立馬就不敢動了,規規矩矩把手擺在膝蓋上,脊背僵直。

“你今日戴了它。”

衛策便探手過去,指頭試探性地撥弄了一下那銀鈴鐺,清脆的響聲驀地大了兩分。

葉連翹唇角彎了彎。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注意到這個,頓時就讓她心裏放鬆不少。

“原本我嫂子備了別的,可我想著,今日總要戴了給你瞧瞧的。”

她低低道。

衛策輕呼出一口氣來。

看上去他的模樣一如往常的沉穩淡定,說穿了真該多謝他那一張喜怒不形於色的黑麵神臉,其實這會子他心裏也同樣緊張得很。

燭光下小姑娘的臉比白日裏顯得愈發明淨,瞧著仿佛有些惴惴的,那笑容裏透著點惶然,可是……

“好看。”

他點了點頭,帶著薄繭的手指在她耳垂上一掠而過,然而接下來那句話,就有點不靠譜了。

“但這鈴鐺,好像嫌大了些。”

葉連翹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

大哥你是認真的嗎?咱還不如繼續探討府城這悶熱的大暑天呢!

新婚之夜,她認為自己還是應當給他兩分麵子的,於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是呢,先我瞧著便有些大,今兒戴了一天,墜得我耳朵都有些疼。”

“我替你除了?”

衛策試探地往她臉上看一眼。

葉連翹一愕。

這家夥……看著就不是個細致人,粗手粗腳的,倘若沒輕重地狠命一拽……

罷了罷了,即便疼點,橫豎一咬牙就過去了。

想到這兒,葉連翹就咬唇點了一下頭,猶自不放心,叮囑他:“你輕著些。”

……可她到底是想得太輕巧了。

這輩子,她就沒見過手這麼笨的人!

不過是個耳墜子而已,把後頭的扣兒一摘,鉤子一取就齊活,偏生他就能搗騰半天弄不下來。手指頭笨拙地跟那個扣兒糾纏,倒把他自己也折騰出一頭汗。

葉連翹耳垂已經被他扯了好幾下了,先還死命忍著,到了後來,實在覺得這不是辦法呀,再不製止,耳洞非出血不可,是以一咬牙:“疼!”

光是摘個耳墜子都這麼費勁了,她還是先給今晚的自己掬一把同情淚吧。

衛策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

葉連翹如蒙大赦,三下五除二,將兩隻耳環利利落落地除下,捎帶腳地睨了他一眼。

慣來威風赫赫的衛都頭臉上便有兩分訕訕:“原來這樣簡單……”

“那不然呢?”

葉連翹沒好氣地道,回身伸長了胳膊,將那對銀鈴鐺擱在不遠處的小桌上。

衛策也是好心——當然也存了點別的意思——見她人坐在榻上,半個身子卻都探了出去,怕她跌跤,便攔腰攬住她,往自己這邊攏了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