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翹被她這話弄得哭笑不得,伸出手去,將她唇邊殘餘的一點膏子盡數抹去:“蔣姑娘這是什麼意思?開鋪做買賣,說得好聽些,是替人解決困難,說得實在些,便是為了賺錢糊口,我自管做我的生意,為何要與人較量?”
“嗬。”
蔣覓雲輕笑一聲:“說得好似很有理,可你莫忘了,這做買賣,原本就是你爭我奪,打從你開鋪的那天起,老百姓,也會不斷地拿你和旁的店鋪做比較。做買賣,說白了就是此消彼長,你的生意好了,你的同行生意就必定會差,我再問你,你覺得,這算不算一種較量?”
葉連翹一向自認嘴皮子還算利索,至少在衛策麵前,倘若他能不動手,她還從未吃過虧,今次被蔣覓雲一通搶白,竟然一時沒能接上話,垂下眼,半晌方道:“蔣姑娘這話還是不對,其實我又哪裏有甚麼同行呢?無論胭脂鋪還是藥鋪,與我的買賣都相關,卻又不盡相同,既然沒有同行,自然不存在較量。”
“平日裏也倒罷了,可那藥會卻不同,論到底,人人都在同你較量,你的東西被外地來的貨商看上了,比旁人的東西受歡迎,那就算你贏,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呢?同人較量,並非爭一時之長短,可眼前明明就有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你為何不要?”
蔣覓雲連個磕巴都沒打,立時又給她堵了回來。
葉連翹再度沒了話,轉頭看一眼程夫人,卻見她正一瞬不瞬瞅著她妹子,滿麵皆是欣慰驕傲之色。
“若我是你,便決計不會為了這點子小事犯愁。”
蔣覓雲一邊說,一邊又倚回躺椅裏:“能有多難?最差的情況,不過是無人問津,你現下鋪子上漸漸也有了些生意,並不用指著此次藥會來開飯,至多也就是白白浪費三日工夫而已,這又算什麼呢?我便是弄不明白,哪裏值得你這樣發愁,差點喂我吃藥膏,倘若換過另一個人,你猜她可會輕易放過你?”
好吧,這大概才是蔣覓雲的真麵目?
葉連翹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在沒來不老堂醫治疤痕之前,蔣覓雲性情乖張古怪,動輒發怒打人,而現在這個說話有理有據的,隻怕才是真正的她。嘴皮子利索,思路非常清晰,果決而又冷靜,或者,正是因為如此,她姐姐程夫人,才尤其不能接受,她因為一塊疤,變成那副模樣。
一旁,程夫人笑吟吟地將話頭接了過去:“衛夫人,我覺得,覓雲說得有理,就去參加一次又如何?除非是你家裏人攔著,否則,我覺得你沒甚麼值得猶豫。”
被她們連番遊說,葉連翹也有點覺得自己,或許是太過謹慎了。
就這麼點子事,來來回回拖了好幾天了,要不……
當著程夫人和蔣覓雲的麵,她並未說得太多,待得送走了她二人,恰逢鋪子上也無其他客人,她便在大堂裏坐了下來,招手將夏青和阿杏阿蓮喚至近前。
“三位。”
她抿唇笑了一下:“接下來這段日子,隻怕你們要辛苦一陣兒了。”
……
去參加藥會,大多數藥鋪,都會選擇鋪子裏最受歡迎的那幾種成藥,卻也有少部分人,永遠無法放棄對新東西的追求,勢必要拿出之前所沒有的,心裏才樂嗬。
很不巧,葉連翹便恰恰是這後一種人。
按說,在這一行裏打滾了一年多,她手頭,也有不少經過實踐後,發現效果不錯,也很容易討老百姓們喜歡的東西,可於她而言,那還不夠,遠遠不夠,打定了主意要去參加,那就要盡最大可能地不讓自己空手而回——所以,有什麼東西,是最能夠吸引人的呢?
每天她都在不斷地吸收,從醫藥書當中,她可以源源不絕地獲得各種有關於美容養顏的靈感,從與府城婦人們的來往,她曉得了她們與清南縣人的需求有何不同,這些東西,會讓她一輩子受用,更能令得她在麵對一件重要的大事時,不至於心慌意亂,胸有成竹。
現在,她隻要決定,該拿什麼樣的美容品去參加藥會就行。
“說是二十三那天要去看場地,選攤位,這事交給夏青。你是老實人,卻並非沒心眼兒,位置是否便利,人流量大還是小,這些你都要考慮好——雖說咱們的位置肯定不會特別優,卻總有好差之分,倘若看中一處,偏有人與你爭,你也莫同他吵,但更重要是,別隨隨便便讓出去。”
先前,葉連翹難是難在做決定,現下有了主意,一切就立刻有條不紊起來,趁鋪子上暫且無事,便見縫插針地將那三個叫來聽吩咐,對夏青道:“另外,我還需要這兩天,你跑一趟城西柳記,有些藥材我現在要用,你去替我依著單子置辦回來,倘若他那裏不全,你便去旁處替我搜集,偌大的府城,我要的藥材也並不刁鑽,覺沒有買不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