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話 不忙(1 / 2)

葉連翹心頭猛烈地跳了一下,手上略微一頓,緊接著便又迅速恢複動作,將一塊黑布膏貼在蔣覓雲頸上,用手指細細抹平。

然而她那稍縱即逝的停頓,卻仍舊被蔣覓雲所察覺,當即回過頭來看她一眼:“怎麼,難不成你認得蘇家人?”

“別亂動。”

葉連翹忙扳正她臉:“說了一萬次了,敷藥的時候頭頸不可移動,怎地就是不長記性?”

伸手再揀一塊黑布膏來慢慢地貼,這才道:“你知道我娘家在清南縣,沒嫁來府城之前,曾在一間藥鋪坐堂,做的也是給人解決容貌問題的營生,這事程夫人也曉得。那間藥鋪……便是蘇家的產業,我若猜得不錯,你口中那位長房大夫人,我當是見過兩回。”

嘴上說得不確定,但葉連翹心裏卻十分清楚。整個千江府,能被蔣覓雲所知曉的“蘇家”,攏共也就那麼一戶,當中還能有幾個長房大夫人?她所指,必定是那位蘇時煥名義上的嫡母無疑。

可是,蘇大夫人竟然死了?

如此說來,早兩日衛策口中那件“很快府城百姓便會收到風聲”的府衙麻煩事,就是這個了?

她心中風起雲湧,雖然極力控製,手指仍舊有一點發顫。坐在椅子裏的蔣覓雲此番老老實實地沒再回頭,隻斜睨她的手一眼,皺了皺眉:“這可奇了,既然是你認識的人,你對這事兒卻為何半點不知?好歹你嫁的是個捕頭,消息應該最靈通才對,怎麼居然還要我來告訴你?”

葉連翹默了默,勉強彎起嘴角:“衙門裏的事,他又怎會回來與我多說?”

“連你也不說,衛都頭果然是個嘴緊的,怨不得家姐曾同我說,姐夫對他甚為看重。”

蔣覓雲輕聲一笑:“不過我估摸,他之所以不說與你聽,十有八九也是怕唬著你,隻是這事,又哪能瞞得住?”

“嗯。”

葉連翹低低應了一聲。

“真嚇著了?”

蔣覓雲伸長了胳膊去夠茶碗:“要不,咱們歇一陣,你先平複一下心情?莫非……你與那蘇家的長房大夫人交情極好,這會子替她難過起來?”

“交情?”

葉連翹真個停下動作,下意識地將那原本已經很平整貼合的黑布膏又抹了抹,抿抿唇:“蔣姑娘是在打趣我嗎?我與人家何談交情?隻不過,畢竟是打過交道的人,抽冷子聽說就這麼沒了,心下有些震動罷了。”

她說著便把椅子挪得離蔣覓雲近了些:“這事,你知道多少?”

“你家衛都頭不肯告訴你,你便來同我打聽?”

蔣覓雲呷一口茶,不緊不慢抬起眼皮:“自打來你這裏敷藥,家姐便三天兩頭去瞧我,搜腸刮肚將府城的新鮮事說與我聽。這件事,她自然也同我透露了一二。當然,具體的,我也並不十分清楚,隻曉得大姐夫這幾日為了此事,著實有些焦頭爛額。這會子我告訴了你,你可莫要轉頭便出去嚷嚷。”

“蘇家這種大門大戶出了事,城裏百姓鐵定議論紛紛,哪裏輪得到我來嚷嚷?”

葉連翹看她一眼:“快說。”

“聽家姐說,那蘇大夫人身子不大好,每逢季節交替,總要病上一回,這個,你可知?”

“的確,我也曾遇上過一次。”

“今年也不知是怎麼了,打從入了秋,那蘇大夫人便一直纏綿病榻,幾個月也不見好轉。郎中去了一個又一個,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湯藥灌了一碗又一碗,反而越病越重,就是三天前,人沒了。”

蔣覓雲捧著茶碗,麵無表情,語氣也同樣毫無波瀾:“死了個長房大夫人,這對蘇家來說,當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若要我來說,這世上,哪天還不死個把人?郎中說不出甚麼,仵作也瞧不出任何不妥,便隻能得出結論,說那蘇大夫人乃是久病而亡。可……蘇家人不依啊,一口咬定,此事必有蹊蹺,扭著我姐夫混鬧,非要討個明白說法。他家有人為官,又家大業大的,我姐夫哪能不犯愁?”

“蹊蹺?”

葉連翹的思緒,不受控製地飄到某個人身上,隨即趕忙搖搖頭,將這毫無憑據的想法丟開:“蘇家人說,蹊蹺在何處?”

“奇就奇在這兒。”

蔣覓雲哼笑道:“問他們究竟覺得哪裏不對,他們又說不出,隻反複催著我姐夫徹查。我雖不懂,卻也知道這沒頭沒腦的事,查起來最是麻煩,隻怕你家衛都頭,又要不得閑了。”

……

葉連翹反複告訴自己,莫要將心思一直放在這事上頭,說穿了於己無幹,與其費勁兒琢磨,倒不如好生做自己的買賣。

可這人,大抵都有點反骨,越是讓自己莫去想的事,反而就越丟不開。這一整日,此事一直在她腦子裏盤桓,連平日裏最引以自豪的高度注意力也沒了,動輒便要走神,效率自然低下,一下午幾乎沒做成一件事,索性早點回家,申時一到,便準時打烊,回了衛家的二層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