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管事模樣的男人聽了這話,立時走近兩步,目光落在平安身上:“你的話,可能做得準?”
平安倏然抬起頭,往他臉上瞧了瞧。
“粗看之下,覺著用料仿佛不大一樣。”
她思索了一下,略遲疑道:“不過我也並不十分肯定,得問過我問們東家之後才知,這東西是否是從前鬆年堂所製。”
男人點頭如搗蒜:“好好,你去問,你去問,我就在這裏候著。”
“……”平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底是沒出口,點一下頭,將櫃台上的幾種膏子麵脂盡皆抱進懷中,往裏邊兒走了兩步,忽地又回了頭。
“您貴姓?”
“我?我姓曲。”
男人不假思索地立刻答道,甚至還咧嘴衝她和善地笑了笑。
“……您稍等。”
平安扯了一下唇角,再沒看她,轉身進了裏麵隔間。
這時候,葉連翹正百無聊賴地用書遮著臉打哈欠。
每天沒事做,固然是清閑愜意,可連著好些天碰不著藥材,她也難免覺得手癢無聊,因此,在看見平安抱著一堆瓶瓶罐罐走進來時,她的眼睛驀地就亮了,喜笑顏開衝平安招手,熱情洋溢道:“怎麼了,是不是需要我替你答疑解惑?哈,來來來,盡管說,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平安:“……”
總覺得這位從前的葉姑娘、現如今的東家,有了身孕之後怪怪的……
“先聽我說完,你再高興也不晚。”
她麵無表情地走到葉連翹麵前,將手裏的瓶瓶罐罐一股兒腦放在桌上,因著過往那一年的朝夕相處,同葉連翹說起話來,便不似阿杏和阿蓮那般恭敬,顯得隨便許多:“你看看這些東西,是一個男人拿來的,問是否出自你之手。”
“不會錯啊。”
葉連翹隻瞟了一眼,聽她不過是來問這個,便覺有點失望:“這事兒你哪裏還需要問我?瓷瓶和小木頭盒子,都是鬆年堂所獨有,你應當早就看熟了吧?”
“若有那麼簡單,我的確是不用進來問了。”
平安依舊繃著臉,拿起適才她看過的那個小木盒,遞到葉連翹手裏:“這盒七白膏,裏頭還餘下一丁點,你仔細瞧,跟咱們從前做的,可完全相同?”
“能有何不同?”葉連翹嘀咕一句,卻也立即依言接過,打開蓋子,用手指頭挑出一點來:“我家裏人不讓我碰藥材呢,你偏偏……哎?”
她手上陡然一頓,眉心蹙起,先把指尖的膏子送到眼前細細辨認,繼而又湊到鼻間嗅了嗅:“還真是……不一樣。”
“倘若是別種膏子,我恐怕還不能馬上分辨出區別。”
平安木木地道:“可這七白膏,當初是鬆年堂最受歡迎的麵脂之一,賣出去的數量多,咱們製的也多,莫說元冬,單是我,都不知幫著你在製藥房做了多少,最忙的那段時間,我連晚上回家睡覺,都會夢見這玩意——我對它太熟悉了,即便是最細微的差別,也能立刻就察覺。”
似乎是受了葉連翹影響,她的眉頭也隨之皺了起來:“要是我沒記錯,當初咱們的七白膏裏,用的是桃仁,這個當中沒有桃仁,卻多了一種冬瓜籽仁。方才我隻略嗅了嗅,便發現這不同之處,倘若仔細查驗,說不定還能從中找到更多差別。”
“不錯。”
葉連翹對她的看法很認同,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這七白膏,在各種藥書中關於效用和製作方法的記載大體相似,但方子卻並不完全相同。譬如有些藥書中,嚴格遵循‘七白’二字,用足七種白字頭藥材,然而在另一些美容藥方裏,卻會稍作添減,仍以‘七白膏’命名。”
她重新將那木匣子拿起來,反反複複看了半晌,慢慢一字一句道:“冬瓜籽仁利水美白潤膚,用在七白膏裏很合適,拿它代替桃仁也未為不可——問題是,這並不是我的做法,既如此,它又為何會被儲存在鬆年堂的木盒子當中?”
“我疑惑的正是這個。”
這對話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平安索性在她對麵坐下了:“在你去之前,鬆年堂從不接觸美容養顏,在你離開之後,不過一個多月,他們便不再做這買賣,按理來說,除了你之外,鬆年堂裏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製作另一種七白膏,也完全沒這個必要。”
“唔。”
葉連翹垂眼思索片刻。
東西裝在鬆年堂的盒子裏,卻並非她製作——鬧鬼了不成?
良久,她才抬頭看向平安:“這東西是誰拿來的?”
“我說了,一個男人。”
平安的語氣,仍舊如往常那般四平八穩:“聽他說,是他家的夫人小姐用了這些膏子頭油之後覺得甚好,想再買時,卻得知鬆年堂已不做這買賣。想來,他們也是輾轉打聽到你現下在府城開了鋪,這才找了來,預備確認過之後,往後就在不老堂裏買,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