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林盡染餘暉,竹浪濤濤,一把鋒利的刀刃以極快的速度飛向林中,再從林中旋轉而出,最後落在了蔽月的手心。
卻因為刀刃著落手掌,無可避免地在手上劃出一條刀痕。
“扔出之時,凝氣凝力於掌,飛回之時,心神係於刀柄,不可分心與鬆懈。”伯胥坐在一根長凳之上,頗有嚴師風範的指點道。
他的目光落在蔽月流血的手掌,對她不察疼痛已見怪不怪。
蔽月幹脆利落地包紮好傷口,端詳著銀月刀,若有所思地說:“為什麼我按照心法凝氣卻總是無法完全做到將體內之氣凝聚,也無法控製釋氣,凝神之時更是無法專注,導致心神外浮。”
伯胥喝了一口赤焰遞上來的麥冬紫草湯,緩緩道:“用刀心法講究凝氣,凝神,釋氣,你若能控製體內的氣,這把刀飛出去多遠,殺死幾個人,何時落到你的手裏,你都能做到心中有數,刀無虛發。”
蔽月的臉上浮現出躍躍欲試的表情:“這麼厲害!?”
伯胥溫和地笑道:“自然。”
這個世道上,有人貪錢財,有人貪權勢,有人貪杯,有人貪色,還有人癡武。
癡武的人也有數種,一種是為笑傲江湖,還有一種是路見不平,卻沒有人像蔽月這般,純純是因為這種武功聽起來很厲害就想擁有。
她急急忙忙問:“那有什麼法子可解決目前我存在的問題?”
“倒有法子。”伯胥說。
蔽月喜上眉梢,“什麼法子?”
伯胥卻低低一笑,說:“你該休息了。”他拍了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又說:“來,這裏坐。”
蔽月踩著細碎柔軟的小草走過去,方才練了不下十遍用刀心法,這猛地停下來,額角倒是冒出了汗。
她坐下拭汗,旁邊的赤焰默不作聲地遞來一盞茶。
蔽月接過,放在鼻尖聞了聞,才放心喝下。她聞到一股麥冬紫草的味道,看了看伯胥手裏的茶,細眉一挑:“可有在香爐裏麵燃燒麥冬紫草?”
伯胥輕咳:“蔽月醫師交代的,我不敢忘。”
蔽月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側頭看著他俊俏的側顏說:“現在你教我武功,我是要喚你作師父?”
一盞麥冬紫草潤喉清肺,伯胥感到肺舒胸暢,難言的愉悅縈繞在心頭,說話也輕快了些。“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古人雲尊師重道,蔽月當該如此。”
“哼,”蔽月放下茶杯於二人之間,站起身準備朝林中走去:“想得美。”
伯胥臉上掛著微笑,在蔽月臨走之時拉住了她的手臂,說:“坐下。”
蔽月不肯,她必須盡快學會這心法。
“坐下。”伯胥又道:“不是想聽解決目前困境的辦法嗎?”
蔽月依言坐下。
見她老實了,伯胥從鬆開拽著她胳膊的手,說:“赤焰,去周邊看看。”
赤焰走遠後,伯胥才緩緩道:“天地間生命起源於一呼一吸間,吸清晨天地之靈氣,吐傍晚萬物之濁氣。故此,此時便是釋氣最好的時候,你與天地萬物共同吐納,便能感受到,生命在於氣,而氣在於流轉,掌握流轉,便可掌控氣。”
蔽月聽得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說,並不是去掌控氣,而是去掌控流轉。”
“是的。”伯胥欣慰地笑道:“蔽月,閉上眼睛。”
蔽月坐直身體,閉上眼睛,依照伯胥所言,感受天地間生命所吐納的氣息,她將自己的氣釋於其中,跟隨著它們四處流竄,乘著風,駕著霧,來到赤霞峰,又去到鳳棲山。
一個時辰過去,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蔽月緩緩睜開眼睛,她剛剛控製著釋放的氣息已在不知不覺中走遍了自然山川。
她聽一旁的伯胥道:“你融入了誰的氣,便會去到哪裏。山川自然的氣最是讓人神思清明,想必蔽月剛剛已遊覽了一遍須彌大陸上的湖泊河流與峽穀山峰。”
蔽月驚訝地看著他,“你剛剛也在釋氣?”
伯胥笑而不語,他剛剛沒有釋氣,否則她能去到的地方還有他的氣息曾停留過的地方。
“我還有自己的一番見解,蔽月願聽否?”
“你說便是。”
“傍晚雖是釋氣的好時候,卻也是凝煉氣的好時候。”他說到這裏便看著蔽月,等待著她自己頓悟。
果然,蔽月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凝天地萬物之氣為自己所用?”
“蔽月果然是我教過的學生中最聰慧的一個。”伯胥說:“自然之氣,也稱自然精魄,萬物都在釋氣,你就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將精魄之氣煉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