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禪心的傷已大好,基本勞作已不會再令他疼痛。
入冬以來,還未下過一場雪,蕭瑟的寒風在崖上淩冽地吹著,令人驚奇的是,那燦爛金黃的菊蒿仍然未凋謝。
遠處蕭條的山脈連綿起伏,天空的顏色卻是悅目的琥珀綠,萬裏無雲。
禪心不慌不忙地給菊蒿澆了水,又為藍花楹修剪了多餘的枝條。
千年枯藤的綠枝瘋長,長得雜亂無章,禪心極有耐心地將枝條纏繞在一起,固定了它們的長勢。打理好這一切,他去了小廚房,做好了粥,蒸了許多的饅頭。
蔽月又下山了,也不知道她何時回來。
她若不回來,他便無心念經,她若回來了,他便可安心為她念經。
想到這裏,禪心苦笑,他什麼時候修行都不再是為自己心中的佛了?
這段時日以來,他背上的傷,是蔽月親自為他清洗上藥,他走動康複,也是蔽月攙扶著他在院子裏一步一步地走,他很難在這段與她相處的日子裏心如止水。
即便非常不舍,但他始終要離開。
他望著山下的寺廟,寺廟沐浴在一片金黃的晨曦中,莊嚴肅穆的寶殿棱角,勾起了心底對佛祖的無限敬意。
佛鍾敲響,鍾聲餘音繞梁,在山間回蕩不絕於耳,似有洗滌內心一切肮髒齷蹉之力。
禪心的心情起起伏伏,明明上一刻已歸於平靜,下一刻卻又不可遏製的劇烈跳動。他靜坐一會兒,金剛經念來念去似乎都隻有蔽月二字。
最後他放棄了,卻再不敢看那輝煌的廟宇,就連看一眼那寶殿棱角也覺得褻瀆了佛祖。
心情越發難以收拾,禪心已經察覺到自己一向向佛的初心在悄然改變。
一草一木,一屋一凳,皆是蔽月的影子。他回屋倉促地收拾了一下,在蔽月回來之前,踉蹌著下了山。
山下。
“師父。”禪心在方丈的禪房門前站定,輕輕地喊道。
屋內的蒲修緩緩睜眼,似是知道他所為何來,低念了一句佛語才問道:“禪心有何事?”
“徒兒...徒兒近日修行無法坐定,徒兒...生了凡心。”
蒲修方丈撚著佛珠的手一頓,眼底一片清明。
禪心久久未等來蒲修的回應,正當他要離去的時候,卻聽見蒲修說:“為師幫不了你,凡心起,佛緣斷,你收拾收拾,準備下山吧。”
“不!師父!”禪心已無法再平靜,他是來聽勸誡的,是來聽如何摒棄心中所想的方法的,不是來聽殘酷的斷言的。
“師父可有經文讓徒兒誦讀…”他不過是才生了些雜念,怎麼就與佛法斷了緣分。
蒲修一字一句從裏麵傳來:“一念生,一念死,十方世界,盡在一念之間。你若無法驅除心中所念,遲早會被心中所念驅使,事已至此,強留下來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