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姐潸然淚下,她和惜情十年的情誼,如今天人兩隔,她再次跪拜下來:“先生,奴家鬥膽請先生去惜情的葬禮上唱這首《代悲白頭翁》……”
“葬禮這種場合我就不參加了。”胡不可打斷蘭姐的話,“這首歌我會唱的,我也保證劉希夷的詩名會流傳開來,這世上以後會有更多的人知道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而不是宋之問的《有所思》。”
胡不可說罷便抱琴離開。
“兄長,現在要怎麼辦?”白明月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向鬼醫求助。
“沒有辦法了,咱們回去吧,這家夥脾氣怪得很,他一向由著自己喜好行事,就連鬼王的話他都毫不在乎,他說不去,就肯定不會去,就算惜情的魂魄來求他都沒用。”鬼醫低聲跟白明月說,“不過我聽說他是年少的時候鍾情一個女子,被拒絕之後才四處流浪的,不然現在怎麼也是個親王。”
就這樣,一行十二人乘興而來,卻也不能說是敗興而歸,胡不可的歌聲餘音繞梁,起碼要三日不能消散。這些人也都是或具慧根或精於人情世故,並沒有在這件事上過於糾結,既然胡不可不來唱,她們就自己唱。
大家先回到蘭若坊,蘭姐就在院子裏設置的靈堂,滿院子都是各色的菊花。惜情生前最愛菊花,因為劉希夷性格灑脫,不拘俗流,頗有陶淵明南山之風,她便把對劉希夷的思念寄托在菊花上。惜情靜靜地躺在鋪滿菊花的棺材中,麵色祥和平靜,好似睡著了一樣。
看到棺中的惜情,白明月一下子眼淚流了出來,雖然相識隻有一天,但在她心裏惜情已經是她的親姐姐了。
白明月臉上的燙傷還未好,眼淚流過會產生刺痛,不自覺地把臉扭曲成一個帶褶的包子。
“別哭了,本來就不好看,臉上還有傷,這一哭比鬼還難看。”李客遞給她一塊帕子,“我的帕子是最上等的絲綢,擦眼淚不會疼,比你那種粗糙的帕子用的舒服。”
李客以為自己說這種毒辣的話,白明月肯定會反罵回來,還會把他的帕子扔掉,可這次白明月居然乖乖接過帕子拭淚,也沒有回懟李客,而是露出一臉真誠的笑容:“李客,謝謝你,多虧你及時把惜情姐姐打撈起來,惜情姐姐才能以如此美麗的臉龐下葬。惜情姐姐愛美,要是她的屍體在水裏泡久了變形了,樣子一定很難看,惜情姐姐一定會很傷心的。”
“我也要謝謝你,你幫我把紫煙及時送過來,保住了她們母子的命,所以咱們之間就不要客氣了,謝來謝去太麻煩了。”李客笑著調侃,李客依然愛笑,隻不過他現在的笑容裏總是帶有一絲苦澀。
這些人當中隻有蘭姐有點年紀,她認識劉希夷,據蘭姐說,劉希夷善彈琵琶,所以姐妹們都抱著琵琶,合奏一曲或獨奏一曲,唱的都是《代悲白頭翁》。
入夜了,開始有人來吊唁惜情,有的是惜情的舊識,也有其他姐妹的知交好友。惜情在宴會上揭了宋之問的醜事,不管是詩人圈還是官員圈,都大概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能來到這裏支援惜情的,自然也都是不怕得罪宋之問一流的。當然,惜情為人和善,哪怕是平時賣花賣果的、賣胭脂水粉賣小吃夜宵的,但凡是和惜情相熟的也都受過惜情恩惠,他們也會進來給惜情磕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