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外南門村口老榕樹底下那戶人家就是做水缸的。
那人一聽周虎要訂這麼大的缸,連連擺手,做不了做不了,倒不是因為他們這工藝不行,坯子是能做的,但是做出來的缸坯子燒不了。他們這兒燒製的窯就這麼點大,放不下這麼大的缸。
周虎隻好定下這能做出來的最大的缸,一兩銀子一個,定了五個。
那人一看周虎這麼爽快,心裏頭也是高興,這必然是個大主顧,當下便說這大缸燒製需要好幾日,若是客人不嫌棄又急用,就給周虎送一個小水缸,隻是這小缸邊沿磕了一個角,外頭雖是裂了一圈兒,但是不漏水,拿回去若是得用就用了,不得用便是放在院子角落積水澆菜也是好的。
周虎聽完,爽快地就應了,怎麼會嫌棄呢,好事兒啊,別說磕了個口子,就是磕了兩個口子,隻要不在底下漏水,那就還是個好缸。
又問那人送他的缸在哪裏,那人指著門口那個大缸便說,“諾,就它。”
周虎付了五口大缸的定金,揣上契書,那人說找個車當下就幫他把送的大缸拉回去,他拒絕了。
本來人家送個大缸給他就很良心了,怎麼還要勞煩人家。
在那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雞的神情下,周虎摟起大缸往肩上一放,徑直地就走了。
那人被這一幕震撼得不輕,等周虎走出門了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喊了兩聲,這兩聲喊的,正在做工的夥計都跑出來了。
夥計們看見前麵那人扛著大缸的背影,漸漸走遠,也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再一看,門口那個豁口大缸也不見了。那個扛缸壯士不知道那口大缸為何被磕了一個口子,他們可是知道的。
原來這口大缸是別人家訂的,徒弟打的坯,徒弟那日早上起來被師父罵了兩句,心中憋氣,把兩個缸要用的料子打成了一個缸的坯子。
那師父也沒察覺這麼厚的缸壁和缸底不對勁兒,隻因這個小徒弟往日做坯子都打得十分薄,立不住,沒一會便塌了。
今日這缸立住了沒塌,也比往日的厚實,師父還覺得這個小徒弟今日被罵了幾句有長進了,看來往後還是要多罵罵。
粗略地看了兩眼便送進去燒了。缸是燒出來了,看著這個大缸老大一個,師父欣慰地點點頭,徒弟能做大缸了,看來是學到真本事了。
這是師徒倆,也是爺孫倆。
卻不曾想這缸看起來老大一個,實則能裝的水沒多少,還沉得緊。
交貨的時候都裝好車了,訂貨的人見這缸明顯的比別的缸淺一些,就說不要。老師父還記得這是他徒弟第一次自己做成的大缸,忙問怎麼不要了。
訂貨的人叫老師父自己看,老師父一看,果真......果真是......脫了鞋就要給小徒弟來一頓,小徒弟趕緊跑,這一跑,撞到了搬走這個訂貨的人不要的大缸的幾個夥計,夥計摔了,大缸被磕了一個口子。
然後這口沉甸甸,易碎,還裝水少的大缸就被擺在了他們門口那處,老師父每次都拿它來說教,還嫌它礙事兒得不行。
如今被管事兒的當添頭送人了。
送人也就送人了,那人直接將它扛走了。對,直接扛走的。
太嚇人了,那麼沉的一口大缸......
那人一看夥計們也是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心中平衡了不少。他就說,這種事,怎麼能讓他一個人震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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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周虎扛上這口十分沉重的大缸,隻覺得像是背了兩三頭野豬那麼沉。
雖然他也沒有扛過兩三頭野豬就是了。
但是扛都扛上去了,卸下來也得費一番功夫,更甚者,按照他往日打獵扛獵物回家所明白的道理,扛了重東西最好一口氣憋到家。
否則是說鬆了一口氣在路上歇一會兒,那他就再也沒有一口新的氣將這個大物件扛起來帶回家去了。他隻好咬了咬牙,繃緊了腰背,一步一步往家中走去。
他走的是山中鮮為人知的小路,一路上竟然也沒碰見人,倒是遇上了幾隻胡亂蹦的灰兔子,隻是他也沒有心情搭理這些個獵物。先把這個大缸扛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