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紀不可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進基地(白芸當初也在門口的一個專門建造的木房子待了幾天調查完才進來)。他需要為整個基地的人命負責。
但有時候會遇到很緊急的時刻比如現在。
所以在基地的門口專門建立了一個木屋,裏麵有很多設施,還能供應一個人住上幾天。
許晴帶著醫療設備和幾個助手進入了基地外的小木屋,開始動手術,縫合傷口。
在小木屋別的房間裏的白紀在對把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帶過來的沈楓進行詢問。
他垂著頭,坐在沙發上兩隻手緊張地不停搓動。
“放鬆。”白紀不想像審犯人那樣,叫他放鬆點。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去沙漠裏,就看到她了。”
“你去沙漠幹什麼?你又不是武裝人員。基地附近還會有少部分病毒攜帶者和喪屍,而且有可能有敵人。沈楓,我希望你能說實話。”
沈楓的頭垂得更低,艱難地開口:“我……去自殺……”說完,他似乎喪失力氣,繃直的身體癱軟下來。
“自殺?”他看了一眼一直在他身後的白嵐,白嵐接收到眼神,準備好隨時阻止他,以免他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行為。
“不用,我不打算自殺了。當時我整個人都被絕望所籠罩。但多虧救下她,看到基地,我才想起來奶奶還在病床上。我一定不能讓她老人家孤孤單單地留在世上,我要陪著她。如果再沒了唯一的家人,她該怎麼活?”他埋下頭,克製地流著淚。隻是偶爾話語中的顫抖顯示出他的後悔和不平靜。
沈楓小的時候戰爭開始了。他的父母和爺爺在逃亡中不幸死亡,全家隻剩下他和年紀大還有疾病的祖母。
她一直忍著病痛為他乞討來糧食養活了他。可是由於操勞,病情不斷加重,來到基地時,她已經昏迷不醒。
沈楓因為從小癡迷於研究電子產品,加入了基地的研究部門。
“我早就陷入了絕望,”他抬起頭,空洞的眼神望著天花板,“我不明白我們這種生活有什麼意義?我當然知道不能投降,我也想殺他們個痛快,可是,他們真的派遣了大部隊,我們又能殺幾個人?又能反抗到什麼時候?我不知道。我就是很懦弱,想用簡單、一勞永逸的死亡來結束一切。可是現在我又不能死……總長,你說我該怎麼辦?”他對白紀叫起了那個熟悉的稱呼。
最開始基地還剛剛有個雛形時,大家都叫他總長,因為他什麼都要管。無論是安全、建造、教育、開墾還是照顧流亡過來的人們,都是他全權負責。
“沈楓,”聊到他一直不想提的話題,還叫起了舊稱,白紀也不想說什麼假大空的話,“我一直都不認為死亡是一種懦弱的選擇。什麼時候死亡會變成懦弱的選擇?那些不敢直視死亡,逃避思考死亡的才是真正的懦弱。你很勇敢了。”
“總長,你不要騙我了,”他聽到這番話對自己和他都苦澀一笑,“我……”
“我們所有人都是帶著死亡的覺悟才做出鬥爭。我們會奮力抵抗到最後一刻,決不投降。無論為了我們失去的至親至愛還是為了心中欺騙不了自己的那份不甘。
“哎,總的來說就是,我們在最後關頭都會自殺。”
沈楓抬起了頭,有些不敢相信,每天都能見到,那麼活潑開朗的人,好好生活著的人全部都有隨時喪失生命的覺悟?每天那一張張笑臉是怎麼令他感覺那麼溫暖燦爛的?他們是怎麼在隨時都會死亡的情況下笑出來的?
“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是出生在這座基地裏的孩子們。他們不懂戰爭的殘酷,不懂親人離別的痛苦和憤怒。但是他們以後都要經曆一遍。他們的後代也可能會要再經曆一遍,甚至是後代的後代,子子孫孫無窮盡,這份仇恨會永久殘留。
“雖然有可能某一天在我們後代的手中,這份恩怨會以他們的勝利終止,但我不希望這種事情會輪回下去。終止就終止在我們這代。所以,我正式委托你,麻煩你照看好這些孩子。穆佑有建造出一條秘道,趁戰亂帶他們逃走吧,有一種藥可以讓他們失去過去的記憶,給他們吃了。”白紀現在就把一罐藥丸遞給了他。
他的手伸了出去,又停在半空中:“為什麼選我?”
“因為你在祖母去世後就會自殺。我要讓你留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下去。曾經也有人被我像這樣強行留了下來,我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就當是我的自私吧,我不想看著你死。”
“這,對我來說可真是最殘酷的刑法呢。”他接過藥丸,抱在懷中。盡管話是那樣,他臉上還是流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此時,小木屋耗資最大專門給許晴用的房間開門了。
許晴摘下口罩:“病人現在沒有什麼大礙了,子彈都取出來了。她現在醒著,可以進去問話。”他和助理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