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的勁頭過後,迎來的無盡的彷徨和不安,這座城市,沒有熟悉的家鄉方言,沒有路邊熟悉的犬吠,看不見手扶拖拉機的濃煙,也看不到母親和藹的麵容。
顧小軍漫無目的的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神情萎靡,長達28個小時的列車讓他疲憊不堪,他想找一個地方好好的睡一覺。可是,腹中的饑餓感在提醒他應該為自己補充能量,內心深處的恐懼也在警告他不能放鬆警惕,書包一旦丟失,他不敢想象自己會麵臨什麼?
2001年7月31日上午10點28分,顧小軍終於邁著疲憊不堪的腳步走進了上滬市的一家早餐店,點了兩籠灌湯小籠包,兩根油條,一碗鹹豆腐腦,顧小軍第一次離開家吃飽了飯,打著飽嗝,癱坐在早餐店的椅子上,顧小軍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小軍耳邊傳來一個陌生的叫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下意識的便捂緊了手裏的書包,卻聽得這陌生人說:“小夥子,儂睡好了伐?阿拉店子要關門了。”
顧小軍趕緊起身出言致歉,付錢出門,看著老板拉下卷閘門,準備回家,顧小軍鼓起勇氣,用生疏的普通話問到:“老板,你知道哪裏可以找事情做嗎?”
早餐店老板回頭看著這個一臉青澀的少年,也許是看到了太多少年來到這座城市,終究還是給出了一個方向,“378路公交車,終點站就是。”隨後看著顧小軍搖了搖頭便走開了。
顧小軍如獲至寶,在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坐上車後,腦海裏已經開始想象自己的美好未來。
隻是,生活往往都是事與願違的。
來到人才市場,顧小軍發現似乎找不到自己能勝任的工作,他還隻是初中畢業,人生的前15年,除了在家裏幫母親做做家務,並沒有接觸過社會上的任何事務處理和人情往來。
大概估量了自己能做的幾份工作,在經過漫長的隊列等待後,負責招聘的人都以“年紀太小、力氣太小、不是本地人、沒有身份證、沒有居住證明”等理由拒絕了他。
忙活了一下午,顧小軍開始見識到什麼叫做社會,出人頭地並不是自己一腔熱血就能做到的,找個最簡單的工作都需要自己拚盡全力卻仍然不能如願。
失魂落魄的顧小軍走出了人才市場,這一刻,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也許按照那不靠譜的父親去工地上幹活才是更正確的決定,這個大城市容不下他這個小縣城的孩子,可能每個人的命運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注定,自己的掙紮隻是徒勞無功。
月色在不經意間已經顯露,路燈開始亮起。
大都市的生活,並沒有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驚喜,有的隻是像死狗一樣佝僂著走在人行道上的顧小軍,以及路邊不停走過的青年情侶,加班之後匆匆回家的白領,雙手依然在緊緊的抱著書包,但這並不能給他帶來一絲慰籍,從人才市場出來後,已經過了十二個小時。
終於找到一個夜宵攤,花了3塊錢吃了一個炒飯,繼續遊蕩在寬闊且陌生的街道上,顧小軍體會到了無依無靠、舉目無親的感受。
深夜,顧小軍來到了一個小區,看守大門的老大爺已經睡去,顧小軍在小區內找到了供給業主歇息的涼亭,奔波了一天的他再也忍不住睡意,靠著涼亭的角落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在老大爺的推搡中,顧小軍慢慢醒來,隻見老大爺嘴角提溜著香煙,橫眉冷對的說到:“好爬起來了,儂四啊裏額寧?”
顧小軍聽不懂保安大爺的話,隻能抓著書包趕緊起身,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往小區外跑去。
出了小區,顧小軍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便坐在了路邊的石墩上,低著頭開始發呆。
體會著心裏的五味雜陳,感受著陌生城市的冷漠,顧小軍忍不住開始低聲啜泣起來。哭著哭著,突然,顧小軍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臉上透露出不甘的神色,站起來用力緊了緊背上的書包,顧小軍再次踏上了去往人才市場的公交車。
顧小軍坐在公交車上,他的臉上不再有初來時的興奮,也不再有昨夜無處可去的緊張和彷徨,隻是平靜的坐著,誰也看不出他的心裏到底有著什麼打算。盡管他現在饑腸轆轆,盡管昨夜的休息並沒有讓他把精神恢複到最佳狀態,但他的眼神沒有絲毫遲疑。
然而昨晚在小區涼亭的休息卻似乎讓他受了涼,肚子一直隱隱作痛,腸道也在劇烈的蠕動著,昨天的食物殘渣在有意無意的衝擊著他的生理底線,顧小軍把這些意外通通忍了下來,因為他不知道下車後能否及時找到廁所。
……
伴隨著腹部的一路忐忑,顧小軍再次來到了人才市場,這一次,他不再恐懼和害怕。
抬頭看了看天空,藍色的,幾片薄薄的白雲飄蕩在這蔚藍的天空裏,仿佛離家的孩子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往人才市場裏看了看,雖然時候尚早,但急於賺錢的人實在太多,每個招聘台前已經排起了彎彎曲曲隊伍,顧小軍找了一列不是很長的隊伍加入了進去,雖然並沒有看到招聘內容,但是顧小軍有預感,今天的到來會改變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