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上早就布置好了小幾,其上筆墨紙硯並五彩顏料俱全。甚至還焚了香,備了茶。
“你倒是準備的周全!”桑先生斜睨了朔寒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句。
“時間有限,先生快點開始吧!記住,神韻!神韻啊!”朔寒交代完,才真的飛身離去。
桑先生打開自己的小包袱,取出自己慣用的一套毛筆,振振衣袖,往不遠處的小院看去。
朔寒找的這個地方,正好能清楚地看到“暗香”院的梅林,但是又不容易被院子裏的人發現。
此時,梅林裏一個身披白色狐裘的少年正在梅樹間轉來轉去,身後跟著一個小廝,捧著少年折下來的梅枝。
忽然,梅樹無風而動,梅花紛紛飄落,“少年”便在漫天飛花中盈盈而笑,真是香臉半開嬌旖旎!
桑先生掭筆著墨,畫下“少年”的身姿綽約,眉眼含笑,但是在“少年”的臉龐上畫上了女子的發髻和裙衫。
昨日看“少年”長相清俊,便知道若換回女裝定然也是個美人兒,沒想到會是如此明媚鮮妍的女子!
桑先生看著躍然紙上的少女,不禁暗暗點頭,也難怪殿下上心。
藏在各處的暗衛此時正施展渾身解數,有用掌風的,有用石子的,有以細絲拉拽的……折騰的整片梅林落花如雪。
也幸虧花開的密,否則還經不起這番折騰。
但是……這樹得搖到什麼時候啊?三哥光說看到連姑娘就搖樹,搖到花落,也沒說搖多久,再搖下去,這片梅林就要禿了!
幸好連卿很快就賞夠了,清秋手裏也捧了一大捧梅枝,便移步回房了,梅林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可惜連卿沒有看到這瞬間風停的奇景,否則還要自戀地感歎一句:“難道這就是——‘你若盛開,清風自來’麼?”
暗衛們終於鬆了口氣,各司其職去了,但是,桑先生看著已經完成的畫作欲哭無淚——這假山要怎麼下去啊?
朔寒為圖視野好,把桑先生放在了“假山之巔”,這前後無路,左右無階的。方寸之地,放下一張小幾已是極限,想站起來動動手腳都不可能。而且剛才還在忙碌的暗衛們,轉瞬間便不見蹤影了,想呼救都不成!
白日裏還好,雖然風涼,但是日頭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隨著紅日西斜,桑先生這老胳膊老腿的就遭不住了。
桑先生吸了吸鼻子,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抖著胡子又把包袱皮打開披在了身上。這個時候的桑先生,哪還有連卿初見時的氣度。
所以,踏著薄暮回來的朔寒,看到的就是困坐“假山之巔”,裹著包袱皮兒,黑著一張臉,抖著胡子,每個毛孔都寫著“吃人”的桑先生!
完了完了!朔寒知道自己闖禍了!把小老頭兒凍壞了!
一句話都不敢說,趕緊把小老頭兒背起來送回房間,又喚了小廝拿藥酒,泡熱茶,打熱水……
一向少言的朔寒,好話說了一籮筐,邊賠罪邊用藥就給桑先生揉著關節,看道歉不管用,連餅都畫上了。
“桑先生,您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我一定轉告殿下桑先生的付出!殿下看到這幅畫,肯定會欣喜若狂,到時候,功勞都是您老的!”
“哼!”桑先生裹著被子,手捧熱茶,哼出一聲。
到了他這個份兒上,還稀罕什麼獎賞!不過是為殿下盡忠而已!
“先生,熱水打好了。”還是小廝的及時出現把朔寒解救了出來。
扶著桑先生泡進浴桶,朔寒又叮囑了小廝一番,既愧疚又欣喜地拿著畫,心滿意足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