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燙腳的許誌明眯著眼睛想著往事,忽然聽到有人拍打後院的小門,心中就是一愣,這時候怎麼還有串門的啊。他趕緊擦擦腳,穿上棉鞋,到外屋點亮煤油提燈,走了出來。
“是六叔啊,快進來!這麼冷的天兒,有啥事兒您給我捎個話兒,我去您家不就行了。”許誌明看清楚是聶六成,趕忙虛頭巴腦的寒暄著。
按照兩個人在村裏的輩分,聶六成比許誌明長一輩,許誌明應該喊一聲叔。聶六成懷著第一次給人上門送禮的忐忑,小聲說:“侄媳婦他們都睡了吧?”
“沒事兒的,您輕易不來串門,我把她叫起來,燒水沏茶。”許誌明往屋裏讓著。
“那我就不進屋了,是這麼回事”,聶六成咽了口唾沫,橫下一條心,“這不是村裏要定階級成分嗎?看在咱兩家多年交好的麵子上,你無論如何得幫幫六叔,千萬別給我家掛上地主的牌子。”
“六叔,這事兒要幾個村幹部討論決定,還要上報公社,我一個人恐怕做不了主。”許誌明推脫著說。
“那六叔就管不了了,大侄子你盡力,六叔啥也不說了。”說著,聶六成解開棉襖扣子,把懷裏的油紙包硬塞進許誌明的懷裏,轉身快步走出後門,消失在夜色中。
“剛才是誰來了?”許誌明關上小門,黑暗中還沒轉身,猛然傳來老婆喬桂英的聲音,不禁嚇了一跳,罵道:“死婆娘,你不是睡了嗎?咋跟鬼似的,走路沒有一點兒聲響,嚇死我了,趕緊進屋。”
愣愣的望著半炕銀元,許誌明兩口子有些發呆。
喬桂英說:“真他娘的不愧是老地主啊,瘦死的駱駝也比咱這馬大。這銀元是真的嗎?”
她拿起一塊銀元,放在嘴邊“噗”的吹了一下,迅速放到耳邊,果然聽到了“袁大頭”震動後發出的輕微嗡鳴聲。
“別他娘的瞎說,六叔家的地主成分還沒確定下來”,以前提到這個聶六成,許誌明都是直呼其名,或者是聶老六。今天這是看在了三百塊“袁大頭”的麵子,“聶老六”直接變成了“六叔”。
“他半夜找你,也是為了這事兒吧?”最近許誌明家裏接連幾個晚上有人過來串門,村裏五六個擬定“高成分”村民又是煙又是酒的,還有雞蛋和蘑菇,堆在西小屋地上。
麵對這些吃食,喬桂英都有些膩味了。直到今晚看到聶六成送來的“袁大頭”,她的眼睛才放射出異樣的光芒。“六叔這事兒好辦嗎?”喬桂英也破天荒的喊出了“六叔”。
“也不難辦,怎麼著我也是村長,他們幾個還能反了天咋的。”許誌明說,“明晚我把村委會的幾個人叫到家裏喝酒,你多弄幾個菜。”
“都弄什麼菜啊?”喬桂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