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枋出院時是何子儒來接的,剛好將陸枋送到家,他就接到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急急忙忙地就又趕了回去,陸枋心裏猜想,恐是柯樂凡的病情況不太好,何子儒什麼也沒交代就走了。當天晚上,何子儒打電話給陸枋說:“小凡......走了。”,電話那端,何子儒努力平靜下倆,陸枋聽的出他微微顫抖的聲音,隻是嗯了一聲,兩個人相互沉默了許久,誰也沒有掛斷電話,這個時候要讓他一個人處理這些事,會不會太殘忍了,陸枋想著管不了那麼多,就交代月嫂幫忙照看著孩子,她也不顧月嫂的勸阻,執意要出家門,月嫂拗不過她,讓她穿著一身厚厚的衣服才允許她出門。
入秋了,夜晚開始有了涼意,秋風吹過的地方,都有枯葉沙沙的聲響,陸枋帶著白色毛線織就的帽子,穿著粉色針織長袖外套,一條煙米白色棉質長褲,一雙白色運動鞋。到達醫院時,何子儒仍舊坐在走廊的座椅上,整個人仿佛置身另外一個世界,一動不動,目光呆滯。陸枋到了病房前,柯樂凡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整個人沒有一點血色,她碰了碰柯樂凡的手指,還殘留了點點的溫存,以最快的速度冷卻下來,原本濃密的眉毛掉的稀稀疏疏,她的眼睛緊閉著,仍誰也叫不醒了。何子儒不允許任何人碰她,隻讓她這麼躺著,躺在這間禁錮了她最後僅剩的自由的房間裏。陸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然後走了出去,走到何子儒跟前,看著何子儒仍舊目光呆滯的臉,然後將何子儒的頭埋在自己剛剛愈合的傷口前。何子儒整個人靠在陸枋懷裏,終於,淚水奪眶而出,無聲哭泣侵蝕了整個血液科,他努力了,他真的努力了,可是這麼努力,他還是沒能留住她,在很長的時間裏,他一直是自己生活著,直到柯樂凡的出現,她積極陽光,從來不抱怨自己生活的環境,也不責怪這個世界對她的不公平,她說:“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那我們就努力生活吧,黑暗裏不一定開不出花,陽光之下也不一定就能茁壯成長,盡管結果不圓滿,可我至少認真地活過,不為別的,隻為了我自己。”,那時的何子儒剛剛與伴他長大的爺爺分離,恰好柯樂凡又隻有一位奶奶與她相依為命,他總覺得冥冥之中,上天已經決定好了要讓他們相遇、相識、相伴。
不知是同情還是因為相似的成長經曆,何子儒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他的爺爺將他帶大,即便出國留學時,他也保持著每個禮拜與爺爺通一次電話,他總是關心著爺爺的身體,怕他不會照顧自己,怕他因為上了年紀而身體變得脆弱,更怕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離自己而去,但好在一切都沒有發生,爺爺是在他回國接手了公司後病逝的,為此他決定為爺爺開一家咖啡店,因為爺爺說他和奶奶就是在咖啡店相遇的,可爺爺沒等到他將咖啡店營業的那一天就離開了。所以,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何子儒都在酒吧、咖啡店、公司徘徊。直到遇到了柯樂凡,她給他帶去了快樂,帶去了親情,原本隻是因為憐憫之心,想給她和她的奶奶一份生活的希望,可是柯樂凡的奶奶為了感謝何子儒,總是會做各種好吃的讓柯樂凡帶給他,漸漸地,她們開始熟絡起來,柯樂凡那種大大咧咧的性子,毫不在意何子儒答不答應,就叫了他哥哥,時間長了,他也習慣了,竟真的將她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他們三個人總是會在一起吃飯,何子儒不嫌棄柯樂凡的出租屋狹小擁擠,三個人在那個小小的房間裏度過了他這一生都沒敢想過的日子。
陸枋溫柔的聲音在何子儒頭頂上方響起,“讓她去吧,她本該是自由的,是我們將她禁錮了這許久,讓她未能在最後的日子裏大大方方地走在陽光下。”。隨後雙手在何子儒背上撫摸著。何子儒無聲地抽泣了許久,未曾發一言。見他沒有說話,陸枋朝身邊的醫生們點點頭,示意他們進病房裏幫忙將柯樂凡抬出來,暫時存放在停屍間,等他們辦好手續後再將她送往殯儀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