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時候的我是過的自由自在的,而我們也不是一開始就住在那不足八十平的小房子裏的。那是六七歲,父親時常不在家,而我們倆的見麵儀式也僅限於過年,那是個我從小最期待最喜愛的節日,因為過年就意味著父親會帶很多零食、糖果、小吃和沒見過的水果回來,還會有烤鴨、涼拌菜等等,最最重要的是有鞭炮、大煙花、還有仙女棒!還有老版西遊記的整套光碟,可多好玩兒又新奇的東西。父親是一位工程師,因為爺爺奶奶都住在鄉下,所以他在農村蓋了一個兩層樓房,樓上樓下各四間房。可在我上一年級的時候奶奶就過世了,所以樓下隻住著爺爺一個人,因為老人家上下樓梯什麼的腿腳不方便。而我和媽媽就住在樓上,我自己睡一間房。多年後的我怎麼也沒想到,去到城裏後,我和父親住的房子竟然都不夠鄉下自己的臥室那般大。
五年前,爺爺過世後,父親就更不愛回家了,媽媽也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早上她會早早起床去菜地裏除除草,順便摘點兒蔬菜回來給我做早飯,下午又去地裏看看自己種的各種水果樹種子,每天就忙碌著農村婦女日常會做著的那些勞動。而媽媽目前的這種性格導致了我不敢對她多說一句話,因為她從來不輕易顯露出她的表情,總讓人捉摸不透,所以有時候我隻能默默的陪著她去菜地裏幹活兒,或者去找隔壁的小夥伴們玩兒,而母親閑時就到小賣部去,跟那群一樣閑著的阿姨們聊天打牌什麼的,到點兒看見我放學回家,就跟著我一起回去然後做晚飯給我吃。爺爺過世後,父親將我送到了城裏的寄宿學校,那時是小學六年級,因為嚐到了城裏的各種新鮮東西帶來的新奇感,我也開始向往城市生活,也就開始很少回家了,即便偶爾放假了也不願回去。
城裏的孩子從小就接受各種補習、藝術培訓之類的課程,大多都是很優秀的孩子,見識到那種和別人不一樣的技能之後,我也開始萌生了要學鋼琴的想法,可那時我的想法在父母親的眼中並不重要。父親是個從小就愛讀書的人,什麼資治通鑒、古文觀止、馬克思資本論,包括古代到現代的曆史興衰,他都熟通熟絡的,所以在那時,父親母親都認為,藝術什麼並不重要,文化才是首要任務!就像誰能理解,一位剛讀二年的孩子在家看動畫片時,會突然被父親嚴肅的追問著:“你知道這部片子在講什麼問題嗎?裏麵反映出來的內容又是什麼?”。在我們那個年代,二年級連熟背的成語都不會幾個,怎麼知道去了解全文概要和它背後的意義?就這樣,他們說服了我,我被迫放棄了這種想法,開始全身心投入到了文化課學習中。因為我腦子裏有個深信不疑的考慮,隻要大學畢業了,我就可以工作賺錢,就能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所以別提什麼勤工儉學,攢錢學習之類的,初一二的我根本就不懂的錢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我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那個時間。就這樣,我的初中在沒有學習鋼琴的遺憾下走完了,而我的父母親也是在我那渾渾噩噩的初中生涯中,結束了他們的婚姻旅程。
父母親離婚,隨之而來牽扯到的就是財產分割,子女分配的問題。法院把我判給了母親,父親因為外遇,選擇了淨身出戶,至於後來母親有沒有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給父親一些重新生活的費用,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她說: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問。可是鄉下爺爺奶奶都已經過世了,母親也傷心難過離開了家鄉,我那時每到寒暑假回家,家裏空無一人,隻能自己隨便給自己做點飯菜,每天做一點寒暑假作業,時不時看看電視,也不出去玩了,家裏的土地也沒有人去照顧了,舅舅看我一個人挺可憐的,每天都叫我上去吃飯,可我不想,我覺得我是有爸爸媽媽的孩子,為什麼要去別人家裏吃飯,我也不懂我在倔強著什麼。初三了,學業也蠻多的了,回不去鄉下的家了。那時的父親考到了事業單位,工作也穩定了,就減少了工程上的收入,而母親也不願去管父親怎樣撫養我,所以他隻能將我安置在單位給的那套小房子裏。高中三年,我在那個小房子裏度過了漫長的備考日子,也從那個愛笑的孩子變成了如今這個,連跟別人說話都要在心底裏給自己鼓足無數次勇氣的人;所幸的是,三年後,高中剛剛畢業,我們就換大房子了,我終於又有屬於自己的小空間了,存放在箱底的小東西們又可以重新拿出來放在桌櫃裏了。小熊也終於見著太陽,能呼吸新鮮空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