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高仁厚平定阡能 呂用之愚弄高駢(1 / 3)

卻說唐僖宗李儇(李儼)屢次催促高駢進兵。高駢卻正寵信道士呂用之,對國家大事毫無興趣。

呂用之因幼時即常住揚州,對揚州風土人情,十分熟悉,燒煉仙丹、黃金之餘,時常對政府措施的利弊,加以分析,提出批評,頭頭是道,口若懸河,高駢認為他是得道奇人,十分欣賞。

高駢舊將梁纘、陳珙、馮綬、董瑾等,勸高駢遠離呂用之,呂用之遂設計,罷黜梁纘。又誣陷陳珙叛亂,屠殺他全族。又將馮綬、董瑾等一一貶往外地。

呂用之又引入同黨張守一、諸葛殷做助手,每日與高駢同席,指天劃地,詭辯風生,說得高駢情誌昏迷,非常悅服。

張守一本是一刁民,居住在滄州、景州之間,早前拜見高駢,展示法術,未獲成功,以致窮困潦倒,四處乞討為生。

呂用之對他說:“你隻要同我一心,我保你富貴。”

於是呂用之把張守一推薦給高駢,說:“他是赤鬆子下凡。我自己,其實是磻溪真君下凡。此乃天機,萬萬不可泄漏。隻因大帥你修仙,誠意感動玉皇大帝,派我們來協助你修成正果。”

諸葛殷是呂用之在鄱陽時的同黨,聽說呂用之發跡了,也來投奔。

呂用之對高駢說:“玉皇大帝認為大帥的公務太過繁忙,在俗世中陷得太深,對修仙不利,因此特別把他身邊的尊貴的大仙葛將軍,選派下凡,降臨紅塵,輔佐你處理公務,如果想他長期留下來,不妨給他一個紅塵中的重要官位。”

次日,用之將諸葛殷引薦給高駢,高駢見那人風流倜儻,談笑風生,反應敏捷,認為果然是神仙下凡,連忙任命諸葛殷擔任高官要職。

高駢素有潔癖,一貫儀表整潔,連自己的侄兒、外甥等熊孩子都不允許坐在身邊。

但是諸葛殷患有毒瘡,有時候疼痛難忍,有時候奇癢無比,不時用手撫摸瘡口,或者用指甲抓撓,指甲縫裏全是膿血,高駢也不介意,經常同坐同臥,緊挨著他坐,一起吃飯、喝酒,連喝酒的杯子都不分你我。

左右提醒高駢:“這人太髒了,連呂大人都嫌棄他。”

高駢怒道:“你們懂得什麼,神仙故意如此,試探凡人的誠意呢!”

高駢養的幾條狗,聞到膿血味道,都圍到諸葛殷身邊,舔他瘡口,高駢奇之。

諸葛殷笑道:“我從前在玉皇大帝那裏見過它們,一別五百年了,想不到它們仍然認識我!”

中和二年,公元882年,五月。

行在方麵,同平章事鄭畋等商議,撤去高駢鹽鐵轉運使的兼職,以韋昭度代之;但加給高駢侍中虛銜,並封渤海郡王,增實戶一百,以示籠絡。

這時,盧攜已死,高駢朝中無人,之前已經被王鐸罷免了東麵都統的兵權,現在又被鄭畋罷免了鹽鐵轉運使的油水,氣得暴跳如雷,揮舞衣袖大罵,並且還上表詆毀朝廷。

奏章中,他痛斥王鐸,四十年來隻會煉丹燒藥,哪裏曉得帶兵?對軍事狗屁不通,又是黃巢的手下敗將,竟然再次當都統?又汙蔑崔安潛是貪贓枉法的小人,罵朝廷奸臣當道,又說你們任命的大將,我坐著不動就能一一擒獲!

其實,煉丹燒藥,高駢自己更為擅長!

唐僖宗李儇(李儼)覽表大怒,令鄭畋起草詔書責問,高駢從此與朝廷撕破臉皮,不再上繳任何貢賦、鹽鐵。

高駢已經與朝廷結怨。一天,呂用之對高駢道:“宰相派了一位刺客來刺殺大帥,刺客今日就要來了。”

高駢大驚,急向呂用之問道:“卻便如何是好?”

呂用之說:“張守一專門學過這方麵的法術,他可以抵禦!”

張守一說:“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於是呂用之就叫高駢穿上婦女的裙裝,又化作婦女的濃妝,躲在側室,而張守一則扮成高駢的模樣,睡在正房,高駢的床上。

午夜時分,突然聽到正房裏傳來兵器互相碰撞的聲音,鏗鏗鏘鏘,發出巨響。其實就是張守一自己一個人拿一些兵器互相敲擊、拋來丟去。呂用之又悄悄拿幾袋子豬血在房間裏、院子裏到處拋灑,裝著大戰了一場的樣子。

高駢躲在側室,嚇得發抖,不敢出聲。想高駢當年何等英勇,現在老了,真是英雄遲暮。

第二天一早,呂用之才召高駢回房間。

張守一的胳膊掛了彩,一邊讓人包紮傷口一邊說:“費了不少力氣,幾乎敗給那個刺客,真是死裏逃生。”

高駢見寢室中的滿地血跡,一邊哭一邊表示感謝:“先生對我有再生之恩!”竟視張守一為父母一般,厚贈金寶。

鹽城人蕭勝,賄賂呂用之,求為鹽城監。高駢麵露難色。這鹽城監,掌管曬鹽事務,十分重要,也是人人想要得到的肥缺。

呂用之說:“我並不是為了蕭勝,而是為了大帥。最近接到海上傳來的仙書,說鹽城古井中有一把寶劍,隻有有靈氣的官員才能把它撈出來,蕭勝是大仙的侍從,秦穆公的女婿。玉皇大帝派他下凡,就是為了完成這個任務。”

高駢大喜,遂命蕭勝為鹽城監。蕭勝到了鹽城,不久,用紅木匣子裝一把青銅匕首進獻。

呂用之見了匕首,立即下跪磕頭,說:“這把匕首就是北帝所佩之寶物,非常有靈氣,有了它,百裏之內,沒有任何兵器能侵犯大帥了!”

高駢大喜,叫人用珍珠、翡翠、瑪瑙等裝飾起來,日日佩戴,片刻不離身。

呂用之又叫人在青石上刻上奇特的古代文字,內容是“玉皇授白雲先生高駢”,叫人暗中放在高駢修道的香案上。高駢得石,大喜。

呂用之進賀道:“玉皇因大帥焚香修行,功德顯著,將在天上給大帥補一個仙官,不用多久,就會派仙鶴降臨此地迎接大帥飛升。我等貶謫凡間,也將滿期,不久就要陪同大帥,同歸上清了!”

這麼不靠譜的話,仿佛是騙小孩兒,高駢卻很受用,就叫人在修道院庭院中,雕刻一個木鶴,高駢每天穿上綴滿羽毛的衣服,騎在木鶴上,以候補神仙自居,早晚祭拜天地,燒煉長生不老丹藥,花費無數。

呂用之又說神仙愛住高樓之上,高駢遂下令修築迎仙樓,費錢十五萬串,大約相當於今天人民幣一點五億元。又修築延和閣,高八丈,相當於今天二十四米多高。

呂用之自稱雲溪真君,卻奪人財貨,掠人婦女,荒淫驕恣,無惡不為。又怕又人泄漏奸謀,因此屢次勸高駢屏除世俗事務的拖累,潛心學道。

高駢乃斥退姬妾,謝絕紅塵俗事,一心修仙養性,所有賓客、將吏、侍妾、子孫,都不願再見麵。有時不得已非要見麵的,都要他們事先沐浴齋戒,祭祀鬼神,驅除身上的惡魔,方可見麵,以免耽誤修仙。見麵時,司儀引導客人叩頭行禮,剛剛起身,沒說兩句話,送客時間已到。

高駢遂被架空。

呂用之每天裝神弄鬼,一會抬頭斥責風,一會低頭嗬斥雨。有時突然向天空作揖行禮,說是有神仙正好經過。

高駢則如影隨形,跟著呂用之叩拜。

呂用之收買高駢身邊侍從,探知高駢行蹤,因此說什麼都很準確,高駢從此對呂用之等深信不疑。侍從中有對呂用之有異議者,呂用之皆殺之。

呂用之考慮到,淮南軍政,很多人痛恨自己,萬一有變,如何應對?於是設置巡察院,親自兼任巡察使,招募地痞、無賴百餘人為察子,也就是現在說的特務,穿街過巷,調查一切,於是百姓家吆喝妻子,嗬斥兒女,官員家有多少家產,商戶家新進了什麼貨物,呂用之皆知。

又哄騙高駢,從淮南諸將領軍中,選取特別驍勇者二萬人,分為兩隊,稱為左右莫邪都,呂用之與張守一分別統帥之,設置帥府,幾乎跟節度使帥府平起平坐。於是淮南成了呂用之的天下,呂用之得專行威福,毫無顧忌,淮南將吏多歸他署置,無需請示高駢。

呂用之平時出入,隨從多達一千人,武器鎧甲鮮明,軍容齊整,就像節度使大人一般。

呂用之叫人摸清揚州城內,以及淮南道轄區內所有富貴人家的背景虛實,凡是沒有特別靠山的人家,他就授意察子們誣告他們謀反,然後就派人抓到自己的帥府,嚴刑拷打,寫好認罪材料,逼迫他們簽字畫押,然後將他們殺死,將他們的家產和漂亮女子全部沒收,中飽私囊。

就這樣,淮南道有數百家被屠滅。一時間,淮南人噤若寒蟬,說話都不敢高聲,生怕惹禍,連打嗬欠都不敢懈怠。

呂用之有嬌娃百餘人,都是尋花問柳,強奪而來。他生活侈靡,開支不足,就私自截留淮南道上繳朝廷的貢賦,供自己揮霍。

卻說西川節度使陳敬瑄,本來是個賣燒餅的師傅,並沒有什麼文化,也沒有什麼武藝,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本事。隻是因為弟弟田令孜當了宦官頭子,突然身價暴漲,貴為西川節度使,鎮守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