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朱瑾手刃徐知訓 張格擁立王宗衍(1 / 3)

吳國,昇州。

昇州刺史、徐溫義子徐知誥,鎮守昇州已經五年,他放開手腳大幹,將昇州經營得十分繁華。

因府庫充實,遂征集民工,修築城池,十分堅固。又修築官府衙署房舍,非常華麗。

齊國公、鎮海(潤州)節度使徐溫,前來昇州視察,喜愛昇州市井繁華,百業興旺。

鎮海軍行軍司馬、常州人陳彥謙,建議徐溫把昇州升級為鎮海首府,將節度使衙門從潤州搬過來。

徐溫大喜,從之。

命陳彥謙為鎮海(昇州)節度判官。徐溫隻管大事,其他例行公務,都交由陳彥謙全權處理。時人皆稱讚鎮海道政治清明、治安良好。

從前,南北朝時代,建康乃是南朝京城,又是揚州州治所在,一向是南方最大城市。隋滅南陳,隋唐兩朝刻意打壓建康,廢建康為江寧縣,又名上元縣,隸屬潤州。揚州州治則遷往廣陵。

然而,建康畢竟興盛了幾百年了。此地龍盤虎踞,帝王之氣難消,唐朝時又恢複舊時氣象。在隋唐時,人稱江寧為“六朝古都”,文人墨客對此地倍加青睞。

唐朝末年,唐僖宗時,趙暉占據江寧,奏請朝廷設立昇州,州治設於上元縣。見第三十八回。

如今,昇州終於再次崛起,壓倒潤州,成為江南第一大都會。

徐知誥求鎮宣州,徐溫卻不準,命徐知誥為潤州團練使。

徐知誥私下很不開心。

幕僚宋齊丘提醒他道:“徐知訓在揚州傲慢凶暴,早晚要出事,潤州與揚州,隻隔了一條長江,這是上天的恩典,你應該感激才是!”

徐知誥頻頻點頭,立刻前往潤州上任。

相傳,徐知誥出生時曾有異征。他家裏有一棵赤梨樹,結了一個梨,有人頭那麼大。其父邀請鄰居一起來分吃,切開後,有一條赤蛇從梨中爬出,竄入其母劉氏榻下,劉氏就此得孕,滿月而產一子。後來,此子被楊行密掠去,轉拜徐溫為義父。

徐溫之前做了一個夢,站在水邊,水裏有很多條黃龍。有一仙人對徐溫說:“你可隨便捉一條去。”徐溫乃下水,捉得一黃龍,次日即得到這個義子,所以對他格外垂愛。

卻說徐溫長子徐知訓,憑借父威,累任至內外馬步都軍使、昌化節度使,兼同平章事,位高權重。然而他為人驕傲凶暴,荒淫無道。他又好色,遇有姿色的婦女,千方百計也要賺取過來。

知撫州李德誠,家有歌女數十人,徐知訓聽說後,即修書一封,派人送給李德誠,向他分肥。

李德誠覆書道:“寒舍雖有數位歌女,都又老又醜,有的甚至生了兒子,沒有資格侍奉貴人,容我為你物色更年輕貌美的女子。”

徐知訓得書大怒道:“他連歌女也不肯給我,我一定要殺死他,並他元配的妻子都弄來上床!看她是不是能逃脫我手掌心!”

李德誠聞之,大恐,急忙購買了幾個嬌娃,獻給徐知訓,徐知訓方才罷休。

吳王楊隆演,年才二十二歲,懦弱無能。徐知訓一點君王臣屬的禮節都不講,曾經多次戲弄吳王。

一日,徐知訓與楊隆演一起飲酒,徐知訓喝得酩酊大醉,竟然迫使楊隆演下座,與伶人一起演戲,還讓楊隆演扮作蒼鶻,自己扮作參軍。什麼叫作參軍蒼鶻呢?

原來當時伶人演戲,參軍蒼鶻是個保留節目。一人穿戴整齊,氣宇軒昂,叫作參軍;一人頭發紮到頭頂,身穿破衣服,手拿一頂爛帽子,在參軍後麵跟著,像仆人一樣,叫作蒼鶻。其實就是主角與配角、英雄和小醜。

楊隆演不敢違拗,隻好勉強扮演,胡亂演出一番罷了。

又曾經與楊隆演一起劃船,到岸後,楊隆演先行登岸,徐知訓恨他不遜,用彈弓發彈打他,幸虧楊隆演隨從衛兵,格去彈子,才免受傷。

後來又到禪智寺賞花,徐知訓借酒裝瘋,痛罵楊隆演,態度非常惡劣。楊隆演被他罵得哭了,在座的官員都渾身發抖,他還不肯住口。侍從們扶楊隆演上船逃走,徐知訓乘小艇在後追趕,沒有趕上,氣得暴跳如雷,用鐵錘當場打死楊隆演的一個侍從,其他人嚇得四麵散去。徐知訓酒醒後,卻像沒事人一樣回家睡覺。

文武官員沒有人敢說一句話。徐溫一點也不知道。

徐知訓與弟徐知詢,從沒有把徐知誥放在眼裏,隻有幼弟徐知諫把徐知誥當作兄長。

徐知誥調為潤州團練使,入朝辦理手續,辭行時,徐知訓假裝請他赴宴,設下埋伏,打算席上把他殺死。徐知諫此時亦在座中,悄悄踢了一下徐知誥的腳。徐知誥這才知道危險,佯稱上廁所,翻牆逃走。

徐知訓把佩劍交給親吏刁彥能,命他追殺,刁彥能打馬狂奔,在中途追上,但隻舉起佩劍向徐知誥示意,縱他逃生,自己返報徐知訓,謊稱沒有追上。

徐知訓無法可施,也隻好作罷。

前年,吳國發生叛亂,禁軍將領馬謙、李球,差一點殺了徐知訓。

當時,幸虧諸道副都統朱瑾前來相助,徐知訓才得逃脫,他卻不念舊德,對朱瑾陰懷猜忌。

朱瑾曾經派一位婢女問候徐知訓,徐知訓將她留住,準備強行發生關係。婢女知他不懷好意,找機會逃回家,告訴朱瑾,朱瑾亦憤憤不平。

這時,朱瑾也被吳王任命為同平章事。

徐知訓對朱瑾竟然與自己平起平坐,也很不高興,遂在泗州設靜淮軍,命朱瑾出任靜淮節度使。

朱瑾免不得恨上加恨,但表麵上,卻對徐知訓更加恭敬。

朱瑾有匹心愛的駿馬,冬天怕它冷,在馬棚外麵圍上厚厚的帳幕;夏天怕蚊子叮它,在馬棚外罩上薄薄的紗罩。

朱瑾又新得到一位歌舞女郎,豔麗蓋世,舞姿曼妙。

朱瑾即將前往泗州上任,這一天,邀請徐知訓到家裏做客。

朱瑾親自到大門外迎接,見了徐知訓,滿臉堆笑。

“這老小子,學會做人了。”徐知訓寒暄罷,跟隨朱瑾進入朱府大門,看見在廊下拴著兩匹悍馬。

徐知訓道:“這兩匹馬,看起來比較頑劣,缺乏調教!”

“徐相眼光真好!這兩匹馬是比較頑劣。老夫另外有一匹好馬,栓在後院馬棚裏。待會兒讓下人給你府上送去。”

徐知訓帶了不少仆從,朱瑾把他們安排在外廳吃飯,將徐知訓引入中堂。宴席已經擺好,菜肴非常豐盛。

朱瑾親自給徐知訓酌酒,又喚出寵愛的女郎唱歌助興。

隻見她緩緩起舞,衣袂飄飄,不時便有一陣暗香,隨她身形舞動,傳入徐知訓鼻孔。

這時,她朱唇輕啟,嚶嚶唱到: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歌詞竟然是李白的一首詩。

唱得徐知訓頓時心猿意馬。

朱瑾暗中竊笑,假意奉承,說願以女郎相贈,引得徐知訓手舞足蹈,喜極欲狂。

朱瑾悄悄吩咐身後的小廝,去外麵院子裏,將那兩匹悍馬繩子解開,那兩匹馬立即廝鬥起來,互相又踢又咬,吵鬧嘶叫,聲音淒厲,像是幾百年的冤家對頭。

徐知訓仆從正在外廳裏吃喝,見到熱鬧,紛紛圍觀。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拚命叫好,引得那兩匹馬更是興奮,賣力打鬥。

朱瑾把徐知訓請到內室,叫妻子陶氏(陶雅女)出來拜見徐知訓。陶氏斂衽一禮,向徐知訓下跪叩頭,徐知訓當然答禮,也叩頭回拜。

突然,朱瑾在徐知訓背後用笏板猛擊,把他打倒在地。

徐知訓跌倒在地,還要掙紮,朱瑾拔出刀,一刀砍下徐知訓的人頭。

那淫凶暴戾的徐知訓,靈魂出竅,向鬼門關掛號去了。

兩匹悍馬激戰正酣,所以內室動作,外麵徐知訓的數十名仆從全聽不到。

朱瑾提了徐知訓首級,走出大廳,徐知訓從人,立即駭散。

朱瑾騎馬馳入吳王府,向楊隆演說道:“微臣已為大王除了一害!請大王立即下令召集親軍兵馬,將徐氏親信一網打盡!”

說著,即將血淋淋的頭顱,拿給楊隆演看。

吳王楊隆演嚇得魂不附體,慌忙用衣服遮住眼睛,囁嚅答道:“舅父自己擔當,這……這事我什麼也不知道!”一麵說,一麵走入內室躲避。

楊隆演因母親姓朱(朱延壽的姐姐),因此平時管朱瑾叫舅父。

朱瑾不禁大怒,大聲呼道:“豎子無知,不足與成大事!”隨即將徐知訓首級扔到柱子上,首級滾落地麵。

朱瑾挺劍欲出,不料子城使翟虔等,已經關閉城門,竟率領部下士兵,爭相來捉拿朱瑾。

朱瑾急奔回後院,一躍而上,便上了牆頭。

歲月就是一把殺豬刀。畢竟朱瑾年已五十二歲,他從牆上跳下來時,腳踝竟然骨折了,後麵追兵,一個個也翻牆趕來。

朱瑾自知不免,大聲呼喊道:“我為萬人除害,好漢做事一人做一人當,與吳王無關!”說完,把手中寶劍向脖子一橫,也即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