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王鎔修仙失成德 王衍遊戲玩親征(1 / 3)

上回書說到,吳國王楊溥,蜀國皇帝王衍,南漢高祖劉陟(劉岩),也連番勸進,惹得本來無心稱帝的李存勖,也雄心勃勃,想做起皇帝來了。

獨有一個唐室遺臣,聞知此信,大為不然,竟自晉陽趕到魏州,當麵諫阻。

此人是誰?原來就是河東監軍宦官張承業。

張承業一直竭誠侍奉晉王,凡晉王出征,所有軍府政事,一概委托張承業處置。張承業勸課農桑,貯積金穀,收養兵馬,征租行法,不寬待權貴,因此河東軍政肅清,糧餉不乏。

劉、曹兩太夫人,非常重視張承業,有時張承業忤逆李存勖的意願,兩太夫人必痛責李存勖,令他聽從張承業。李存勖加授張承業為左衛上將軍,封燕國公,張承業皆固辭不受,終身隻自稱唐朝時的宦官官職。

這時諸臣勸進,晉王已為所動,張承業聽說,來到魏州當麵勸諫道:

“我王世忠唐室,曆救患難,所以老奴事大王,至今已三十餘年,臣盡心盡力,為大王聚積財賦,招兵買馬,誓滅朱梁逆賊,恢複唐朝宗社。今河北甫定,朱氏尚存,大王乃遽登大位,實與前時征伐初意,殊不相同,天下人說大王自相矛盾,必致失望,尚有不因此解體麼?今為大王計,最好是先滅朱氏,為先帝父子(指唐昭宗、唐哀帝)複仇,然後求立唐室後裔,然後南取吳,西取蜀,掃清宇內,合為一家。那時功德無比,就使高祖、太宗,再生今世,也未能高居大王之上,大王讓國愈久,享國愈堅,老奴並無他意,不過受先王大恩,欲為大王立萬年基業,請大王勿疑!”

李存勖徐答道:“七哥,這事原非我意,但眾誌從同,不便相違,奈何?”

張承業知不可止,忍不住慟哭道:“諸侯血戰,本為唐家,今大王自取,不特誤諸侯,兼誤老奴了!”

遂辭歸晉陽,竟鬱鬱成疾,不久即臥床不起。

李存勖聞張承業得病,一時也不願稱帝。

唐天祐十七年,公元920年。

卻說趙王、成德節度使王鎔,從十歲時,就接任成德節度使,彈指一揮間,已經三十八年了。

自從他高祖王廷湊占據鎮州,到今年剛好滿一百年整。而如果從王廷湊的養父王武俊算起,王家統治鎮州已經一百四十年了。

這一百多年來,王家割據鎮州,已經六代了,先後有九人出任節度使,雖然對朝廷屢次抗命,卻總能化險為夷,一直得以保境安民,因此深受百姓擁護。

唐朝末年,天下大亂,鎮州王家的勢力已經衰落。王鎔的父親王景崇,討伐黃巢時,英年早逝。當時王鎔才十歲,剛剛繼位那些年,可以說群狼環伺,十分凶險。王鎔,自小生在富貴人家,受到良好的教育,舉止從容,神態安詳,儀表堂堂。當時他並沒有什麼抱負,也沒有什麼能力,所幸晉王李克用,梁太祖朱溫,對他都是刻意拉攏,並沒有遇到真正的危險。

梁太祖朱晃(朱溫)晚年,圖謀鎮州,王鎔又得到晉王李存勖的援助,峰回路轉,得以高枕無憂。

王鎔一向不太過問軍政俗事,一般都交給幕僚,自己住在深宅大院,跟美女享樂。

自晉王奪取盧龍、天雄(魏博)後,鎮州更無外患了,他不免居安忘危,日思淫樂,乃大力修建趙王府,營造亭台樓閣,務要雕梁畫棟;修建園林水景,必須曲徑通幽。又廣選美女,陪伴左右;精挑玩伴,日夜遊戲。

他又寵信方士王若訥等,在西山修築宮殿,煉丹製藥,求長生不老術。不僅修道求仙,他也念經拜佛。佛道二教,他是兼收並蓄。

每一次出遊,總是讓美人拿著綾羅綢緞,牽引而上。既入離宮,流連忘返,往往幾個月才回鎮州城中。每次出遊,文武官員及隨從親衛,經常有一萬人之多,花費巨萬,百姓苦不堪言。

這王鎔,居然變成了第二個高駢、劉仁恭。可是他的生平,根本沒有高駢的顯赫功勞,甚至也比不上劉仁恭經曆豐富。

從此,王鎔不理政務,深居簡出,一切大小事情,皆委任行軍司馬李藹、宦官李弘規、石希蒙三人。

宦官李弘規與李藹交好,二人互相勾結,得以專權獨斷,肆意妄為。

而另外一個宦官石希蒙,長的俊俏,又善於拍馬屁,諂媚入骨,更受寵幸,曾經與王鎔同臥起,儼然一朵後庭花。

這一天,王鎔從西山回城,路上,夜宿鶻營莊(平山),計劃明日回城。

偏偏石希蒙侍寵撒嬌,又要王鎔多留幾天,再去他處遊玩。

宦官李弘規進諫道:“今天下強國,莫如晉國,晉王尚常常上戰場,親冒矢石,與梁軍作戰。今大王卻把所有軍費開支,都挪用來修築離宮別院,經常遊山玩水。而且,天下動蕩,人心不穩,大王卻常常外出遊玩,旬月不歸,倘使有奸人叛亂,占據城池,閉門不納,試問大王將歸依何處?”

王鎔聞言,倒也頗知戒懼,急命還駕鎮州。

偏石希蒙從旁阻撓,說“李弘規無中生有,危言聳聽,無非是為了向外人誇耀,說他才是當家做主的人。他這樣調撥大王和軍隊之間的感情,若是傳出去,軍心就渙散了。”

王鎔聽了,果然對李弘規不大高興,決定再玩幾天,不肯馬上回歸。

又過了兩天,王鎔、石希蒙還沒有回去的意思。

宦官李弘規大怒,竟叫李藹派親軍大將蘇漢衡,率兵全副武裝,直入莊中,拔刀逼迫王鎔道:“軍士連日奔波,已疲憊了,願從趙王回城!”

王鎔尚未及答,李弘規又道:“石希蒙鼓動大王玩物喪誌,罪在不赦,請殺之以謝眾將士。”

王鎔仍不肯答應,李弘規竟招呼士兵,捕斬石希蒙,將他首級,擲於王鎔麵前。

王鎔無奈,立即擺駕回城。

時王鎔長子王昭祚,已帶其妻、梁朝公主朱氏歸趙。王鎔遂與他秘密定計,謀誅李弘規、蘇漢衡。

王昭祚轉告王鎔義子王德明(張文禮),遂趁夜晚率軍,將李弘規、李藹、蘇漢衡三人拿下,一並梟首,並誅殺三人全家,受到牽連而死的更有數十家。又在親軍中大肆捉拿三人餘黨,親軍遂人人自危。

轉眼就是新年。天祐十八年,公元921年,正月。

趙王王鎔,把大權交給其子王昭祚。

王德明當然很不高興。

王昭祚給各軍發放新年賞賜,唯獨不發賞賜給親軍。

原來,王鎔痛恨親軍擅自殺死自己寵愛的宦官石希蒙,下令如此。

親軍人心惶惶。有親兵五百人,是宦官李弘規從前直接統領的部下,害怕遭殃,打算逃亡,正值天寒地凍,不知去投奔哪裏,大家在一起聚餐,邊哭邊商量。

王德明原名張文禮,本來是幽州節度使劉仁恭手下的牙將。他為人狡猾,詭計多端,而又善於掩飾,偽裝成忠心耿耿的樣子。正是大奸若忠的典型。

唐昭宗乾寧五年,即公元898年,他跟隨劉守文一起,攻占滄州。劉守文出任義昌節度使,鎮守滄州,曾經要回幽州向父親劉仁恭述職,命他留守滄州。他卻趁機占據城池,不接納劉守文。

誰料,滄州的將士紛紛支持劉守文這個老上司,張文禮隻好逃奔鎮州,投靠趙王王鎔。王鎔見他口若懸河,似乎有經天緯地之才,竟然收留了他,還收為義子,改名王德明。

王鎔曾經派王德明(張文禮)率軍追隨晉王李存勖作戰。後來,王鎔派都指揮使符習接替,而命王德明返回自己身邊,充任防城使。

這時,王德明也怕惹禍上身,又見有機可乘,即煽動他們道:“大王命我將你們全部坑殺,還要騙你們自己挖坑。從命,心裏實在不忍;不從命,又得罪大王,叫我如何是好!”

您這是救命的菩薩啊!眾士兵都感激得哭了,紛紛表示願意聽他指揮。

他們的駐地,位於內城西門外。當晚,王德明密令這五百名親軍士兵,翻牆進入內城,去殺王鎔。

此時,王鎔正與道士一起焚香煉丹,準備煉製長生不老藥。軍士不費力氣,立即將王鎔斬首,攜首級回報王德明。

時王鎔年僅四十八歲。

軍校張友順等擁戴王德明為成德軍留後。

王德明索性燒毀趙王府和西山宮室,大殺王氏家族,自王昭祚以下,悉數斃命,隻有梁太祖的女兒普寧公主,留下不殺。

所幸王鎔少子王昭誨,先前曾經蒙晉王許婚,這年才十歲,被親將救出,藏在洞穴中,幸得不死。後來逃往湖南,削發為僧,法號崇隱。

總計王鎔家族,割據鎮州,前後六代凡一百零一年而亡。是唐朝曆史上割據時間最長的藩鎮家族,沒有之一。王鎔擔任成德節度使,長達三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