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如此,畏死而戀生,強迫三軍再接再厲,隻能是適得其反。
不過好在阿濟格早就派了葉臣這一路早就出發,順軍的後路被抄是遲早的事,所以不必著急追擊,隻要咬住不放,不使其脫離太遠就可以了。
到了二月中旬,順清兩邊斷斷續續打了幾仗,範圍還在陝北一路,最南也不至洛川,而葉臣率部從陝州一路向西安前行,已經在二月九日那天拿下西安的消息也是傳了過來!
這個消息,生生叫李自成吐了血!
造反是個高成本的行為,很多有誌一同的人在造反路上剛起步就結束了。很多造反者根本沒混到成名的那天就已經著涼葛屁了,李自成是一個幸運兒,從一個普通的驛卒造反,靠的為人仗義,人緣好,有一群靠的住的好兄弟,再加上和高闖王沾點親,一下一下的就被他冒了頭,從闖將再到闖王,一直到大順國主,能耐是一方麵,運氣也是一方麵。
沒運氣,早就全死在車廂峽了!
現在李自成算明白過來,好運氣已經全完了。軍心盡散,精銳幾乎喪盡,反正現在拉不動,團不攏,眼前還有十幾萬人,全是敗兵疲卒,不少老弱和士兵的家小也跟在隊伍裏,戰兵和家小夾雜在一處,在細雨裏十分艱難的前行,小孩哭,女人也哭,不少人滑在地裏,就這麼趴在泥湯子裏捶地大哭,那種絕望和淒苦,令得他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也是隻能扭轉過頭,看也不看再看!
後路斷絕,清軍始終咬在兩天的路程之內,劉芳亮幾個勉強集中了幾千騎兵來斷後,不過也是打一仗跑幾百,根本也就是虛張聲勢,若不是清軍也是損失極大,怕是順軍早就被人給趕散了。
不過這也是時間問題,每天都是幾百人過千人逃走,再過十天半月,肯定是一個不剩。
大順現在還有榆林到天水一帶的州縣還算平穩,關中失去後,漢中的賀珍就難說的很了,是自立,還是投降清軍,都很難說。
因為在月餘之間,賀珍還和張獻忠的大西軍打了一仗,把對方打的大敗而走,叫他投降西軍,估計不大可能。
這個心其實也是操不上了,因為交通幾乎斷絕,雖然從西北有繞道到漢中的路,但是遙遠難行,消息難通,等於是斷絕了。
至於和荊襄的聯絡,那更是笑話了。
順軍原本就沒有象樣的郵傳驛站,有重要部署,都是丞相府用印用快馬頒發,可現在牛金星幾乎成了光杆司令,幾百個前明投降的進士和舉人幕僚屬官逃的光光,難道叫丞相自己用禿筆寫了,叫人騎著驢去送信?
“完了,全完了。”
“咱大順氣數盡了。”
“可皇上還在,咱也不能降啊。這個骨氣要沒有,也枉自成人。”
“這說的也是。”
蕭蕭細雨中,李自成幾乎是趴在自己的黃膘馬上,聽著四周的將領和士兵的竊竊私語。
軍心民氣到這種地步,他的禦營侍衛也幾乎散光,剩下十幾個也是有氣無力的跟在他這個皇帝身邊,聽到人說的不象話了,侍衛們眼中露出怒氣,但也隻能忍著……這種時候,再來講皇帝的駕子的威嚴,自己都覺得太過好笑,也太沒有必要了!
“軍師在哪兒,丞相又在哪兒?捷軒呢?”
李自成昏昏沉沉的,終於抬起頭來,問人。
“皇上,軍師就在後頭,丞相去安置行宮去了,今晚宿處還沒有找好,劉將爺受的傷重,抬在擔架上慢慢行走,估計一時半會的趕不上來。”
“哦,那就叫軍師來吧。”
隨著李自成的吩咐,沒過一會,宋獻策便是匆忙趕來,看看四顧無人,李自成眼中含淚,輕聲道:“軍師,你我主從一場,我向來待你不薄,為今之時,可有什麼辦法沒有?”
“臣,臣亦無有辦法矣。”
宋獻策對大順的忠誠當然不用懷疑,此時看著病貓一樣的李自成,心中的難過也不必多言。
但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盡管他也算是知兵懂世情的人,但才不過中人之上,比之洪承疇這樣的大吏還差一些,現在又是山窮水盡之時,他有什麼辦法可言。
“不過,”宋獻策又囁嚅著道:“皇後臨行之時,吩咐下來,如果皇上十分危急,可以到榆林城去。”
李自成的眼睛漸漸有了活氣,是啊,榆林城池完好,防備森嚴,還有高一功那幾萬精兵在,用來收攏大軍,重整旗鼓,正是一個安身的好地方!
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