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午時,黎曼帶著南姬去了金風玉露。
金風玉露是京都城內最大的一家酒樓,據說前朝時便有的,已傳了幾代人,一直在京都城一眾酒家中獨占鼇頭,地位不可撼動。
金風玉露是一座三層的小樓,裝潢可謂金碧輝煌,奢侈高貴,出入此地的皆是達官貴人,世家子弟,尋常百姓還當真消費不起。
黎曼帶著南姬直接上了金風玉露頂層的一間廂房,落了座,她才解釋道:“這間廂房是殿下常年包下的,以後你若有機會出門,想來此地坐坐,直接讓小二帶你上來便是。”
南姬點點頭,卻想起方才的事,好奇道:“曼兒姐,你認得剛才那位姑娘?”
“不認得。”黎曼垂眸為南姬倒了杯茶,冷冷道。
“那怎麼……”知道她是什麼鳳來樓的人?
黎曼抿了口茶,深吸一口氣,道:“我不認得她,但我認得她手中的琵琶。”
南姬回想著那柄琵琶,她雖不懂,但也知那琵琶定價值不菲。
“那柄鳳頸琵琶名叫‘寒月’,曾經便是鳳來樓有名的花魁娘子所有。”黎曼的眼神漸漸放空,微微眯起了眼眸,好似沉入了什麼回憶中,“鳳來樓是京都城中唯一的皇家教坊,雖歸朝廷所有,但也著實不是什麼好地方。因犯事而被貶的官員家眷皆沒入賤籍,收入了鳳來樓。”
南姬了然的點點頭,說是皇家教坊,說白了還是迎來送往的地方,女子無辜也不易,卻逃不開這強權的天下。
“我曾經……有位很交好的小姐妹,她家中不是什麼顯赫的世家,家主隻是朝中一個不起眼的小言官,本也是衣食無憂的家境,隻因她父親太過剛正,不願同顏氏一黨同流合汙,冒死諫言,便被顏氏誣陷入獄,滿門抄斬,她因年歲尚小,便入了賤籍,淪落至鳳來樓……”
寥寥數語,皆是道不盡的苦澀,天子一怒,顛覆的便是整個家族,多少枉死的冤魂,多少女兒家的清白與眼淚,令人遍體生寒。
南姬聽著便擰起了眉心,這便是黎曼一直針對顏卿的原因嗎?
也許,或多或少吧!
黎曼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好似吐出了胸口的濁氣,望著窗外的街景,啞聲道:“她家出事時,我年歲也不大,家父隻是一個戶部尚書,根本無力同顏氏一黨抗衡,稍有不慎也會牽連其中,著實無能為力。在她被送入鳳來樓時……我送了她一柄名叫‘寒月’的鳳頸琵琶。”
南姬一驚,那柄琵琶竟出自黎曼之手?
“隻因她自小便擅琵琶,更是愛琵琶入骨,得了‘寒月’愛不釋手,從不離身。”黎曼擰著眉,抿了口茶,好似心中很不適,徐徐道:“她入了鳳來樓,改名為‘花影’,不出三年便因著一手琵琶冠絕京都,成為了鳳來樓有名的花魁娘子。”
南姬愣愣道:“花影?那是……”
“不是剛才那個姑娘。”黎曼眼眸中染上了一層水霧,輕聲道:“我曾偷摸去探望過她幾回,後來晚音嫁入宸王府,我也入了王府為側妃,花影怕我同她相交於我名聲不宜,便不再讓我去探望她了。”
“但我二人時常書信,說說近況也是好的。後來有一天,她同我說,她遇到了一位恩客,待她極好,兩人神交默契,無話不談,那位恩客答應為她贖身,接入府中,再不讓她落花飄零。”黎曼清冷的眼眸中落下一滴滾燙的淚水,啞聲道:“我是很為她開心的!若能得遇良人,帶她脫離那苦海,為她脫去賤籍,許她餘生安寧,便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