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下。
亮緋色的光芒柔和溫暖。
“是這樣嗎?”納西妲沉默了一會兒,笑了一下,“那樣是不是在說,我總有一天也會成為你這樣偉大的神明?”
薑逸能明白的事,她自然能夠明白。
“不對哦!”大慈樹王溫柔地搖頭,“應該說,你或許會成為比我更加偉大的神明……”
熒和派蒙叉腰。
大慈樹王鼓勵的話,未必不是美好到注定實現的未來。
當初的大賢者們,可真是笨蛋啊。
大慈樹王留下的繼承者,怎麼會隻是普通小女孩嘛!明明信仰大慈樹王,卻對大慈樹王指定的繼承者毫無信任,沒有給予一點成長的時間。
“你我的本質雖然相同,但命運一定會有所不同,萬物都有著自己的命運。”大慈樹王笑著看向山崖旁邊的蒼鬆,“就像枝杈長成了新的大樹以後,和原來的那棵不可能是一模一樣的。”
“我相信你會比我更加接近繁星,為大家帶來更美好廣闊的樂土。”
納西妲很開心。
為自己見到大慈樹王而開心,為自己和大慈樹王說話而開心,為自己一直仰慕的目標,其實是不同命運的自己而開心。
朝思暮想的仰慕者……
能和你相見,真是太好了。
因此……
如在傷心的哭,又在堅定地笑。
我要違逆你的意誌,違逆你的答案。
“謝謝你,大慈樹王。”她的聲音在山穀之中回蕩,她的目光倒映在大慈樹王的眼中。
緋色的花雨落入樹根之上,搖曳的花草頑強不甘地指著赤紅色的天空。
世界樹上,出現了微不可察的歎息。
大慈樹王抬頭望著天空:“事情發生那天,連天空都變成了這樣的顏色……不是來此尋求答案的你們,還要繼續聽我講述那過去的事嗎?”
她的聲音依然平和,目中飽含智慧,但心情的無奈和惆悵,逐漸清晰起來,被人感知。
“誒?”派蒙懵了一下。
他們是來找答案的啊!大慈樹王的話是什麼意思?
周圍的氣氛是不是有點不對。
熒放下腰上的雙手。
“當然!”納西妲點頭,“我還是希望親耳聽到你的講述。你為何要創造我?還有……你死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在這裏,看不見那遮蔽真正太陽的黑日,可山穀外受禁忌知識汙染的意識,那強烈的痛苦,納西妲絕不會忘記。
更不會忘記,身邊珍視的存在,正在遭遇什麼。
“所以,你們隻是來印證的……”大慈樹王笑道,“那我,把所有的東西告訴你們吧!”
“五百年前,高天傳下旨意,除我以外的塵世七神都被召集前往了名為坎瑞亞的地下國度。”
坎瑞亞災變……熒在心中默念。
“而我……”大慈樹王轉身,“卻有另一項更加重要的任務——保護世界樹。”
薑逸看著這棵大慈樹王意識空間中的世界樹。
這棵樹並不完好,殘破的樹皮如被黑蟲啃食過,掏空了樹心,吃掉了樹根……最後,在一片焦黑的枯木上,重新長出了紫色的苔蘚和草葉,蔓延在曾經彌漫“死”的樹根之上。
大慈樹王陷入回憶:“災難的降臨是伴隨著禁忌知識的汙染而出現的,幾乎同一時刻,意識與世界樹相連的我也察覺到了異樣。”
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和千年前如出一轍。
居住於森林中的她,察覺到了沙漠之中,蔓延而開的“死”。
這一次的異變,來自於地下國度。
她的雙目看向在世界樹的記錄中,已經被譽為人之神的森林王:“精神上的痛苦開始折磨著我,當我趕到世界樹下的時候,它已經在被禁忌知識侵蝕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包含的苦痛和折磨。
唯有納西妲和薑逸最能接近和體會到大慈樹王的感受。
一者是同源的共感,一者是承載相同等級的汙染。
“多虧了千年前和赤王一同治理過禁忌知識汙染的經驗,叫我沒有在五百年前手足無措。那時我就知道,單靠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將禁忌知識驅逐。於是創造了統合人類智慧的裝置——‘虛空’。”大慈樹王講述了“虛空”的由來。
熒和派蒙恍然。
原來教令院口中大慈樹王遺留下的珍貴遺產,一開始就不是為人類服務的,而是為了解決禁忌知識。
怪不得,有一些人類不該用到的功能。
正常情況下,大慈樹王如果是為了引導人類的智慧的話,創造出的應該是玉簡網絡那樣的裝置。
世間最了不起的發明,拯救世界的發明,後來被用來囚禁拯救世界的神明,多麼諷刺。
現在,這東西在薑逸和納西妲手中,將回歸原本的用途了。
薑逸的麵容波瀾不驚。
隻在在思考,什麼樣的決心和結論可辯倒智慧之神。
大慈樹王那和納西妲一模一樣的容貌,散發著朦朧如靈魂的光輝:“長久以來,我都認為夢境是人類智慧的結晶。雖然這樣做有些自私,但我還是利用虛空借走了人們的夢境。我將人們的智慧統合,再貢獻出我全部的力量……”
那一天,她的身形徹底消失,千年來,從大樹變成小樹,從小樹變成樹苗,從樹苗變成種子,再從種子回歸沙恒。
沙恒就是世界樹,世界樹就是她所化的莎蘭樹,夢之樹。
所以,意識空間的世界樹有著和覺王樹,桓那蘭那夢之樹相似的外形。
是孕育萬物,如自然神胎的圓潤樹幹。
大慈樹王道:“多虧了須彌子民的智慧,禁忌知識幾乎全部從世界樹中被清除掉了。”
“幾乎……”派蒙重複這個詞。
既然須彌子民的智慧可以清除禁忌知識,又為什麼會有“幾乎”?如果隻是一點,隻要在努力一下,就可解決的吧!
納西妲麵容悲哀。
一步步,從大慈樹王那兒印證答案。
就像明明知道前麵是深淵,就無法避開。
大慈樹王聽到派蒙的話語,點點頭:“是的……事情並沒有我預想的那樣順利,在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來不及欣喜,一陣頭痛給了我不好的預感。”
“萬物知道了‘死’,記住了‘死’,於是‘死’開始不會消失,開始蔓延桓那。”薑逸用蘭那羅的話語述說。
“沒錯,雖然作為神明,但我也是萬物的一部分啊!”大慈樹王順著薑逸的話說道,“我叫眾生忘記了禁忌知識,可我自身並沒有忘記。我的意識和世界樹相連,我的記憶就等同於世界樹的記憶。”
“禁忌知識會在我的身上複蘇,重新壯大,出現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