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蟬上師微微一笑,等待著陳牧出言辯解。
沒有人比冤枉你的人,更懂你內心的委屈。
他乃玩弄人心之高手,對於少年心性,再熟稔不過。
在他看來,陳牧無非是自詡正派的邀名之輩,總想著憑借一身本領修為,出盡風頭,得到世人尊敬仰望。
因此他字字句句誅心之言,就是想要讓少年淪為眾生之敵,讓他喪失掉繼續為蒼生拔劍的正當理由。
一名劍修,假如失去了拔劍的理由,他的劍,還能鋒利否?
空蟬上師很想知道,在這種情形下,少年會以什麼樣的姿態,來向四周的百姓,解釋自己的初衷和委屈。
他更想看到,明明是行了善事的少年,在被反誣陷為惡人,還被世人不解、謾罵、冷眼相待時,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最想看到的是,當一切的辯駁,都化作蒼白無力之際,惱羞成怒的少年,是否會對那麼多被他救下的百姓——
拔劍相向!
那可真是,
太有意思了!
比起在肉身上摧毀一個人,這種在心理層麵,徹底使一個人崩潰的場景,更為讓他感到陶醉和滿足。
正如他這些年來,在三棺城內,以“破妄求子菩薩”之名,做下的那些隱蔽之事。
將來若是真相大白於天下,他也莫名期待起屆時人們的表情。
有趣!
但漸漸地,空蟬的臉色就發生了變化,他從少年的臉上,居然看不到任何一點他期待之中的表情。
麵對百姓拋來的雜物,他隻是揮舞長劍,輕鬆擋下。
麵對不絕於耳的謾罵聲,他神色平靜,仿佛被千夫所指之人,並非是他自己。
麵對他空蟬的傳音入密,少年更是不為所動,似乎連多說一句辯駁之言,都懶得浪費時間。
玄衣持劍的少年,就那麼鎮定地站在原地,等四周百姓扔累了雜物,也罵幹了口舌,他方才抬眸看向上首的空蟬和尚,笑道:
“還有嗎?”
空蟬和尚神情一怔,不明所以。
還有嗎?
還有什麼?
事已至此,結局已經明了,眼前少年,被顛倒黑白,受盡屈辱,平白無故承受無端謾罵。
還能有什麼?
“你不打算為自己辯解?”空蟬問道。
“辯解?”
陳牧嘴角微微翹起,眼神玩味,掃視四方。
隨即他哈哈大笑,放言道:“我做事,何須他人理解!”
人性之惡,人心之鈍,人智之昧,他早已見識過太多太多。
師父從小安排下來的功課,從來沒有一門,是要讓他去取得他人理解。
旁人隻當他是行俠仗義,懲惡揚善,隻有陳牧自己清楚,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發乎於內心。
想做,就去做。
至於旁人理解與否,認可不認可,是稱讚還是謾罵……
從來都不在陳牧的考慮之中!
所以,他為了給韓府一個教訓,放任段萱在他眼皮子底下,化作厲鬼。
而後又在段萱大仇得報後,請小和尚動手,將其超度。
如此弄險的行為,一個不慎,若讓段萱逃脫,就是親手養出來一頭絕世鬼王,留下禍患無窮。
要是將他的行徑用世俗的評判標準來審視,少不得一個“生性浪蕩,喜好弄險,易玩火自焚”的惡評,為名門正派所不喜。
但那又如何?
陳牧向來不將世俗對他的評價,放在心上。
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
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