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再看看,我還修了不少東西。”黑夫指向前方道:“有些人就喜歡欣賞雨景,我就修了好幾處茅棚,供他們聽雨。有人想要泛舟湖上,欣賞湖景。結果卻是不慎墜河,防護措施是不是得做?我還特地安排了十來個救生員,就負責救人。還有竹筏港口,都得準備吧?若是餓了,這還有快餐可食。隻要給錢,還能幫忙加工湖魚。我話說完,誰讚成誰反對?”
“我反對!”
“嗯?”
扶蘇跳了出來,言之鑿鑿道:“這錢收少了。就如黑子所言,這些人有閑情逸致出來巡遊必是富裕之人,才收百錢怎麼夠?”
“咳咳咳!”
黑夫拚了命朝他使眼色。
夠了夠了,別吹了!
我就是胡咧咧的……
他就是說破大天,那也是以權謀私公器私用。就侵占國有資產不尊皇權這條,就足夠他三族消消樂了。況且他老早就收回了成本,這些年可都是純利潤。主要是帶動了當地消費,隱形收入更多!
王翦偷摸瞥向皇帝。
見其舒眉緘默,也是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皇帝沒動怒。
秦始皇麵露微笑,指向前方道:“不如,先去湖邊看看?”
“甚好。”
“君侯莫急。”
“嗯?”
黑夫拍了拍手。
很快便有黔首快步走來,這倆壯漢都是皮膚黝黑。一前一後抬著竹製的步輦,略顯拘謹的站在旁邊,低著頭也不敢說話。
“這是步輦?”
“算是吧。”
秦始皇聞言不禁蹙眉。
步輦老早就有,剛開始與車類似都是有輪子的,並且是以人力拉車。再往後就去掉輪子,改成以人力抬。像他就在鹹陽便有帝輦,廷議前便有武士負責扛著他入章台宮。
眼前的竹製步輦就簡陋的多了,連棚子都沒有。因為比較窄小甚至無法正坐,隻能躺坐著,十分的不雅觀。
“就這一個?”
“對,君侯請入座。”
王翦嘴角抽了抽,又看向皇帝。
黑夫是真想要他死啊!
他坐步輦,皇帝走過去?
不怕死的話,倒能試試!
“請君侯入座。”
“咳咳,好。”
皇帝都發話了,王翦連忙入座。
他這就叫唯命是從!
倒不是黑夫有心如此,純粹是這幾日正旦休沐,所以很多人都不在。臨時通知也來不及,便隻準備了這竹椅。
竹輦抬起,他們也是伴隨在左右。剛開始王翦還有些不適應,但後麵發現還挺穩當。左顧右盼,也是相當新鮮。
“這竹輦,也是為了謀利?”
“當然。”
“商賈也能坐?”
“給錢就能坐。”
王翦蹙眉拂袖,冷聲訓斥道:“正所謂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商賈無功,焉能以錢財讓黔首為其抬竹輦?
類似的觀念,在秦國屢見不鮮。畢竟現在生產力低下,商賈縱然有錢也要受到諸多約束,並且處於社會鄙視鏈的底層。隻有如此,黔首方能心甘情願的種地。要是商賈有錢地位還高,那誰還肯種地?
沒人種地,糧食從哪來?
很多時候,不能拋開時代因素去考慮問題。如此約束,其實黑夫是能理解的。不過理解歸理解,執不執行就是另外回事了。
“因為窮啊……”黑夫兩手攤開,“沒人願意舍下臉麵給商賈抬竹輦,這不光傷自尊還是個體力活。若能衣食無憂,誰肯幹這活?抬竹輦雖然累,但收入可不少。一裏地收二十錢,倆人均分也能各得十錢。有了十錢,一家三口就能填飽肚子。或給父母抓藥治病,亦或是攢著給子女扯布製衣。”
秦始皇腳步停頓,而後又大步昂揚的向前走去。類似的話,他已聽過太多次。商君也曾言:法者所以愛民也,禮者所以便事也。是以聖人苟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