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終將蝴蝶書親手奉上。
這是他親手整理的賬簿。
一副藥的成本和賣價,都有記錄。他調配的藥主打的就是便宜好用,藥效差點的五錢就夠,強點的也不過十錢。可司馬欣直接賣到二百錢,甚至還以次充好。
“這……這……”
“都是你們設局陷害的!”
“你錯了。”韓終轉過身來,淡定道:“從始至終,黔首每副藥都隻需十錢或二十錢。至於你所貪得錢,皆是左更所出,我記得可都在宅邸裏藏著。你還說,你就喜歡聞這個味。”
司馬欣麵如死灰,渾身顫栗。
沒錯,這就是釣魚執法。
“這是黑夫所呈文書。”
“一切,皆如韓生所言。”
葉騰神色冷然,對黑夫的操作是歎為觀止。黑夫為此掌握了罪證,並揪出貪官司馬欣,整頓了櫟陽吏治。這自然都是好事,可就黑夫所為,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哪怕黑夫提前通知他,還是不太妥。
“你……他……我……”
司馬欣捂著胸口,已是語塞。他不明白自己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了黑夫,明明都已說好共同撈錢。他甚至是主動讓利示好,為的就是巴結黑夫。黑夫可是謀財有方,與之交好自然是好處多多。
結果,黑夫竟然設局坑他!
不是說……黑夫很貪錢嗎?
送上門的錢,他竟然都不要?
“你從頭至尾都錯了,錯的離譜。”
韓終看出其心中所想,淡淡道:“世人都說黑夫貪,可若真的是貪吏,又怎能加官進爵為左更?他是貪錢,但從不貪不義之財。更不會恃強淩弱,欺壓黔首魚肉百姓!你提出計劃時,便已是死局。黑夫與你們不同,他出身寒微無姓無氏,在乎的是底層黔首。”
“……”
司馬欣是徹底絕望。
倒不是他沒調查清楚,而是覺得黑夫是會變得。黑夫現在是縣令,有氏有名,還得皇帝賜字。他的身份擺在這,還會與底層黔首共情?
這樣的人,司馬欣見的太多了。得勢前一個個裝的比誰都要清高,得勢後就如變了個人。變得殘暴不仁,以欺壓黔首為樂,似乎是要與過去的自己劃清界限。
現在看來,黑夫是真的清高!
“罪臣認罪!”
“罪臣貪腐謀私,願以爵抵罪!”
司馬欣也是認栽,咬牙切齒的看著韓終。他今日隻要能苟活,早晚會親手殺了他們這些人。可惜黑夫這人不出手則已,隻要出手必是趕盡殺絕,絕不留有後患。
“若真的隻是貪腐謀私,的確能以爵贖刑。可現在不止如此,你還與反賊勾結,放走了死囚項梁。你不顧黔首死活,為一己私利任由瘧疾肆虐。此為國賊,當身戮家殘,去其籍,發其墳墓,暴其骨於市!”
“你……你這是誣告!”
“終敢請人證。”
“誰?”
“櫟陽囹圄,隸臣程邈!”
“……”
司馬欣頓時是如遭雷擊。
程邈……知道他很多事!
“將其帶來。”
葉騰冷漠拂袖。
所謂隸臣,其實就是囚犯的種稱謂。男的為隸臣,女的則為隸妾。根據他們幹的活不同,分別為田隸、工隸和冗隸妾等。好比昔日的英布,就是從刑徒變更為工隸。雖然本質上都是囚犯,但工隸畢竟是靠手藝吃飯,所以待遇還是要稍微好些的。
片刻後,戴著腳鐐的程邈便已帶至。他先前就曾見過葉騰,便按規矩恭敬叩拜,“隸臣邈,拜見內史!”
“免!”
“說出你知道的!”
程邈知道葉騰辦事素來是雷厲風行,不喜歡拖遝。他看了眼韓終後,便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提到他遷至櫟陽囹圄後,司馬欣便將所有公務都交給他處理。去年縣獄生瘧,明明是死了七個人,司馬欣非要說是八個,還讓他將項梁的名字添上去。
“他們是一夥的,故意誣陷罪臣!”
“可有物證?”
秦國辦案,講究人證物證俱全。若是任何一項沒有,那都無法判案。秦國當然也有冤假錯案,所以就有了乞鞫(ju)製。所謂乞鞫其實就是後世常說的上訴複審,甚至可以從鄉一路上告至內史廷尉!
但要注意了,被告人選擇乞鞫是要承擔風險的。上訴不成功,那就要罪加一等。曾經就有個名為【講】的人,被【毛】誣告偷牛,並且是遭受到刑訊逼供。他是一路乞鞫,最終上訴至廷尉方才平反洗刷冤屈。相應斷案錯誤的官吏,全都要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