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陳平看了眼身旁酣睡的胡女,躡手躡腳的起身披上羔裘。他的動作是相當輕,似乎是生怕吵醒胡女。木案上還散落著些文書,而素來謹慎的他卻並未管這些,就這麼摸著黑悄悄走出穹廬。
漸漸的,酣聲漸漸停止。本該負責給陳平暖床的胡女則是睜開眸子,清澈的眸子閃過抹狡黠。單於說的果然沒錯,陳平真的有問題……
她爬起床來,趕忙走至書案。她是新閼氏的侍女,也跟著學了些中原文字,主要是負責給閼氏講些新奇有趣的事。若閼氏聽得開心,還會賞她些肥美的羊肉。
陳平是正人君子,可要比粗俗的匈奴強的多。二人雖然同床共被,然而陳平卻未曾動她。隻是他們注定有著不同的立場,為了匈奴為了立功,她隻能如此。
胡女快速翻看起文書,有些是絹帛還有些則是泛黃的麻紙。她上回就聽烏倮提過,這是秦國用來承字的,比竹簡絹帛更便於書寫,據說是用竹子或是樹皮製成。能率先想到並做出麻紙的,一定是個聰明人。甚至,比鞠武還要聰明!
翻了半天,也沒任何有價值的文書。有些是些詩經,還有些則是賬簿開銷。還有的則是沿路上的見聞,在胡女看來是再稀疏平常不過的事。
“嗯?”
胡女翻開蝴蝶書,羊皮卷隨之落下。上麵雖以小篆而書,但在末尾卻印有五字:攣鞮氏,冒頓。匈奴沒有屬於自己的文字,先前勳貴用的是金文或是大篆。隨著鞠武到來,他們或多或少也學習了小篆。
鞠武雖是燕國人,可他卻對秦國很是了解。包括秦國所用文字習俗律令……都有涉獵。他說過要想打敗一個國家,就要先從他們的文字入手。這就是兵法上說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這是……王子的?”
胡女瞳孔猛地收縮。
這份文書太重要了!
是冒頓口述,寫給呼衍覺的。大概就是說頭曼背刺他,明麵上說是要他出使秦國,其實就是要將他留在秦國。如此,他就能坐穩單於的位置,還能立小兒子為王子。
頭曼表麵是看似被迫答應茶馬互市,可實際上這事從頭至尾都是陰謀,就是要借刀殺人。頭曼不在乎匈奴的未來,他隻考慮能否坐穩位子。還望呼衍覺能看在血親的份上,盡自己所能救他出來。
秦國其實也不想扣留他而得罪匈奴,秦國要的是利益。隻要呼衍覺能給出比頭曼還高的價錢,到那時秦國就會放冒頓回去。等他回去後,他就會揭穿頭曼的陰謀。若是他能成為單於,那麼呼衍氏的地位將會牢不可破!
嘶……
胡女倒吸口涼氣。
握著羊皮卷的手都在顫抖。
匈奴是有印璽的,雖然做工不如秦國那麼細致,卻也能用來彰顯身份。非貴種大官,不可有。冒頓作為王子,自然會有印璽。
最主要的是,末尾還有個栩栩如生的展翅雄鷹。這是攣鞮氏一脈相傳的特殊記號,隻要看見雄鷹便知道是出自攣鞮氏。畢竟匈奴人九成不識字,自然得要留有記號彰顯身份。
圖騰記號外加印璽!
這絕對是出自冒頓之手!
胡女連忙將此藏至懷中,感受到絲絲涼意卻是無比忐忑。她是頭曼新閼氏的侍女,是從遙遠的西域而來,後來被須卜氏獻給了單於。